温嫱甩袖坐在石凳上,柳眉微蹙,道:“话都让你们说了,还问我做什么。”
她拿着往日训导温昭的气势,对虞雪怜说:“虞娘子以后若有事,先过问我才对,莫要让我妹妹帮衬你。”
虞雪怜应了声是,“温嫱姐姐,我知晓了。”
“你——”温嫱语气缓和,她是比虞雪怜年长两岁,抛去偏见,虞雪怜不是那么讨人厌。
温嫱撇了撇唇,道:“我可没有如此不守规矩的妹妹。”
末了,小丫鬟来传话,说尚书夫人在正厅叫娘子去用膳。
……
暖室映入一片明晃晃的日光,直昏人的眼睛。
八仙桌上,几位夫人穿着颜色不一的摘枝团花褙子,鬓发摸得锃亮,她们围坐着搓洗马吊牌。
“俆夫人今儿的手气真好,赢了有五吊钱了吧”
“哪有五吊钱,咱们刚开两局。我呀,过年那一阵都不知输了多少吊钱,今儿个也该走走运了。”
夫人们约着今日来镇国将军府打马吊牌,陈瑾身为东家,安排地细致入微,备了茶点,让丫鬟婆子在房内伺候。
方才跟徐夫人说话的是忠勤伯夫人,她和陈瑾的关系说不上紧密。
整个金陵城,真正关系紧密的能有一个就颇佳了,除去夫君的政敌和不对付的人,剩下的个月走动一回,做好表面的工夫,顺道解解闷。
“盼雁,你儿子议亲了吗”忠勤伯夫人揉了揉手腕,随手拿起一张牌放桌上,“我记得你儿子跟虞牧这孩子是一个军营里的,我外甥和他们是年纪差不多大,现在媳妇已经有身孕了。”
盼雁是徐夫人的字,她姓关,娘家在滁州府,是以和陈瑾的关系要好一些。
关盼雁敷衍道:“圣上今年派我儿去镇守边疆,边疆穷险极峻,半年回不来一次,他上何处去议亲。”
“南川那孩子不容易。”忠勤伯夫人怜惜道,“若非我家小女怕刀剑这玩意,我是很愿意跟盼雁做亲家的。”
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牌桌上了,话锋转到国公夫人那里去,“邓宁,我差点忘了,德海是今年参加的春闱。赶明日我派人给他送一盒人参过去,补一补。我听官人说,今年的考题难如登天,尤其是苦了国子监的学生。”
“说来惊奇,我问官人今年的解元出在哪儿了,他道是金陵的考生。我当他是咱们金陵城哪户王侯将相的孩子,再不济,起码是国子监的学生可官人说,此人寒窗苦读,今年二十有四,没娶妻,爹娘却都不在世了,是个凄凉苦命的。”
邓宁尴尬地回话:“德海从贡院考完回来,我没问他考得怎样。”
关盼雁随口说:“这解元出身寒门,倘若春闱发挥如常,金陵的商贾老爷们,岂不慌着去抓女婿了。”
忠勤伯夫人点头笑道:“这些老爷们确实稀罕寒门子弟入赘,官人也说,解元样貌俊朗,不显老。”
邓宁不喜跟忠勤伯夫人讲这些,她的孩子成家立业了,嘴皮子一碰,就来指点别人家的孩子。
若不是忠勤伯夫人提到梁德海,邓宁压根不会搭理她,“孩子在国子监读书辛苦,我不在乎他考得怎样,凡事讲究用心尽力,至于功名如何,就看他们自己使了几分力。”
忠勤伯夫人笑说道:“是这个道理,德海这孩子在国子监用功读书,今年定能高中。”
春闱尚未放榜,邓宁不觉得忠勤伯夫人说这话是好意,索性不出声。
陈瑾见邓宁脸色越发难堪,提醒忠勤伯夫人:“夫人,该你出牌了。”
“哦,到我了吗。”忠勤伯夫人摩挲着马吊牌,她怕是要输钱了。
她瞟了一眼关盼雁,“盼雁,你今儿手气真是不错。”
关盼雁快言快语:“夫人说,你家小女李桢,是到了议亲的年纪吗”她故意表现出非常有兴趣的样子,“南川他是在边疆,但若要跟陛下禀明,给他十天半个月的假,回金陵议亲,也不是不可。”
忠勤伯夫人心下一惊,顿时后悔说很愿意跟关盼雁做亲家。然话说出口,收回是不能了,她硬着头皮,问道:“会不会麻烦了点”
徐南川长年累月地不在金陵,若把女儿嫁到定远将军府,这不是守活寡吗。
“桢儿她不乖巧,怪我这做母亲的,宠她宠得厉害。”忠勤伯夫人愁眉苦脸地说,“那一张嘴犟的呀,简直要气死人。”
关盼雁无所谓地挑牌,说道:“这不要紧,女儿家是该宠着点,我家南川最会疼人了。”
邓宁忍俊不禁,抿唇说:“是了,南川聪明懂事,最会疼人。”
“那……那先打牌,”忠勤伯夫人强颜欢笑道,“婚事在这牌桌上说委实不得体,盼雁,下回你到我府上,咱们再细细地议。”
吃茶
春闱放榜的这一日,天刚露出点亮光,贡院的外墙边挤满了考生和家眷。
“德海兄!你快看,你名字在最上头呢。”男子高举着手,他一身国子监的冠服,不失儒雅地笑道,“我数了数,今年咱们国子监的监生共有二十个上榜的,去年好像仅有七个。先生若是知晓,心中肯定欢喜。”
男子前面站着一排排的人,他来得早,把榜上的名字全看了一遍,就在此等着梁德海。
梁德海抬头往高处望,只见自己的名字居于第二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便能拿到会元了。
男子觉察梁德海的异样,敛起笑容,道:“德海兄,据说这陆隽一连拿下两元了,他年纪比咱们大,估计费足了力。反正后面还有殿试,状元郎的名号更好听些,德海兄,咱们别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