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白低首说道:“我领罚。”
他向虞娘子承诺三天可以查得到。现在过去了五天,他没有查出那书生的踪影,该受罚。
“想在金陵城查一个只知其姓的贫苦书生,不容易。”虞雪怜伸出手掌,接下飘落的竹叶,说道,“你这几日不曾停歇,责罚就免了。查不出来便说明此人也许不在金陵城呢。”
浮白不失她所望,不是办事磨蹭的人,她轻易不想责罚浮白。若陆隽本人身在他乡,纵使翻遍整个金陵城,也是无用之举。
烈阳往阁楼这边移动,虞雪怜怕晒,转身回到厢房。
这座阁楼原是爹爹让她学古筝用的,她上辈子基本没怎么来过这里。
虞雪怜随意地碰着琴弦,说道:“今日你好生歇着,明日去城外的村庄看看。”
她顿了顿,莞尔道:“这次回来带些农户们卖的野猪肉。”
“是。”浮白微微躬身,习惯性地作揖告退。
府邸的丫鬟婆子得知虞雪怜在偏院收了个贴身护卫,一开始不禁好奇,娘子出府带的从来都是小厮,这突然要护卫是作甚
她们不好妄自揣测,而这护卫每天早出晚归,是以总有小丫鬟非常留意浮白。见他手中提的有糕点蜜饯,肉脯果干,尽是些好吃的好玩的。
如此看,他不过是个给娘子跑腿的护卫。
虞雪怜这几天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尚书府的高娘子约她去打马球,她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婉拒了。
良儿请了大夫给虞雪怜诊脉。陈瑾忧虑女儿是因婚事起了心病,故而在旁陪着。
虞雪怜想趁此机会让大夫给母亲诊脉。
母亲的咳疾表面不显,平素咳嗽根本没把它当回事。直到后边咳出血,母亲变得多饮多食,嗜睡疲乏,人瘦了一大圈。爹爹不停地请大夫来看,大夫说母亲的病发现得太晚了,哪怕用药恐也活不了多少时日。
再然后,母亲整日整日咳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记得母亲临死前费尽力气握住她和长兄的手,笑了笑,说外祖母要带她走了。母亲在痛苦中咽了气。
这一世的镇国将军府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凄惨。虞雪怜打定主意要治好母亲的病,请的大夫是金陵城顶顶好的,治过各种疑难杂症。
那大夫把完脉,表情自然。他道夫人的咽喉有点小毛病,肺经热盛,许是天气的问题。
大夫随之开了药方,嘱咐陈瑾要饮食清淡,切莫吃辛辣刺激的。
陈瑾一向认为自个儿的身体好,但听大夫走时意味深长的话语,不免莫名慌神。
她确实是止不住咳嗽,喉咙频频发痒,若不是女儿执意要大夫给她诊脉,她是不会觉得咳嗽能引出什么大问题。
虞雪怜柔声说道:“母亲可要把大夫的话牢牢记着,快些治好病。”
“穗穗是长大了,学会管我这个做母亲的了。”陈瑾的语气格外欣喜,做母亲的见到孩子关怀自己,这心底绝对是高兴的。
“女儿害怕母亲的身体抱恙,才不是要管着母亲呢。”
“好,母亲知道了,我一定听大夫和穗穗的话,按时吃药。”
虞雪怜适当地撒娇了一下。她最近的举动并不像十七岁的样子。
母亲倒是不在意她的变化,哪知道爹爹聪明了起来,冷不防地就警惕地打量她,仿佛在说:“你真的是我闺女”
弄得她都没胆子去请教爹爹那些兵法了,省得让爹爹以为她中邪了。
不论如何,起码母亲的病得到了干预,假以时日,母亲方可逃过上辈子的劫难。就如同她现在甩掉了袁丞这种道貌岸然的禽兽,母亲也能躲开病魔的缠绕。
在浮白找到陆隽之前,虞雪怜不打算做别的事情。复仇之事不能操之过急,金陵城的水深得不见底,朝廷的部分官员是好是坏,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厘清的。
其次,爹爹厌恶谀者,看不惯阳奉阴违的宦官,在朝中言语直白,以至于得罪人了都不自知。
即使爹爹是镇国大将军,可身后能支撑着他的人,寥寥无几。虞雪怜越钻研兵法,越发觉单枪匹马是不能打赢胜仗的。
树倒猕猴散,爹爹连猕猴都没有,真若是遇到难处,旁人又怎会帮衬镇国将军府
要做一棵风吹不倒,雷打不动的大树,积攒人情是重中之重的。虞雪怜现在要做的,便是利用官宦世家的软肋,争夺权势。
若抓住了别人的把柄或是有了过命的交情,在危难之际,才能有条出路。
至于陆隽——虞雪怜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拉拢到他,如果此刻她能找到他,帮扶他,复仇的胜算会多一些。
她不了解陆隽的为人究竟如何,从清贫的寒门书生一步一步高升到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这世间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是凤毛麟角。
虞雪怜上辈子吃了那么多的教训,过得一塌糊涂。今朝清醒过来,相对于陆隽这样罕见的人,她很钦佩,若是能成为像他那般懂得运筹帷幄的人,日后谁还敢欺负镇国将军府
夕晖斑驳,兰园的槐树忽然窜上去了一只黄白相间的猫,它懒洋洋地仰起头,对着厢房的轩窗喵喵叫了两声。
虞雪怜推开窗户,寻声看向槐树,只见浮白飞到树上把那只猫抓了下来。
“浮白,这是你养的猫”
“它是闯进府的。”
“把它放了吧。”
浮白把猫放了,结果这只猫赖着不走了,趁着浮白不注意,嚣张地踢了一脚他的腿,逃命似的迈着短腿在兰园找了草丛藏身。
虞雪怜被猫逗笑了,不让浮白再去抓它。她喊了小丫鬟去给猫送吃食,府邸没有养过动物,这猫既闯来了,那便留着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