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酸菜,太阳才到正中偏下,时间还早,叶溪想起了前几天搁在山上的那捆柴火,思虑了几下,进了灶房抱了一小罐酸菜出来。
走了半个时辰的山路,终于在半山腰看到了那座房子,自从刘瞎子死后,叶溪就没怎么经过这里,听说荒废了很久,屋顶都长了草,晚上风一吹,还会呼呼作响,吓人的很。
叶溪忐忑的搂紧了怀里的酸菜坛子,踱步到屋子大门前,大门没关,他伸长了脖子朝里面张望。
院子扫的很干净,屋檐下还晾晒着几条腌鱼,屋顶上破碎的瓦片已经修整了,早已经没有了原先破败的样子,看起来还是一座挺不错的屋子呢。
“有人吗?”他用指骨轻轻叩了叩刷了桐油的大门。
屋里静悄悄的,林中的鸟忽然窜出了一群,振动着翅膀飞走了,吓了林溪一跳。
又叩了两声门,还是无人响应,他便决定要走了。
刚离开那所屋子十来米,就看到山路上走来了一个人,穿着褐色的粗麻衣裳,手里提着一个篮子。
叶溪知道这就是那天下雨时遇见的那个外乡人。
对方显然也是看见他了,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叶溪看着人越来越近,手指不自觉的攥紧了坛子,变得紧张起来。
“那个,我是来拿我的柴火的。”
男人嗯了一声,自顾自的进了院子,叶溪只好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了院子。
男人进了院儿后就去了柴房,将那一背篼的柴火捡了出来,在屋檐下坐下后顺手用草搓起了草绳。
那天明明自己是捆好的,怎么就散了呢?
男人抬眼看见叶溪盯着柴火在看,于是道:“雨大,柴火湿了,我替你晒了晒。”
经过这几天的晾晒,柴火已经变得很干燥,回去后就能丢进灶堂里烧了。
叶溪感激道:“谢谢,麻烦你了。”想起自己抱来的酸菜坛子,于是又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在家做了些酸菜,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带了一坛子来。”
男人目光落在叶溪手里的坛子上,没拒绝,抬起下巴朝边上的屋子支了支,“灶房在那儿。”
这里是山秀村
这就是收下了,叶溪点了点头,抱着酸菜坛子进了灶房,灶房里冷冷戚戚,许是很久没有生火的缘故,灶台上落了一层的细灰,灶膛上方吊着几个已经剖好码了盐的野鸡,矮桌上用大碗装着几个灰扑扑的大馒头。
叶溪将坛子搁在灶上,不由对那几个馒头有些好奇,他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颜色的馒头,不像是荞麦面做的,也不像是掺了豆面粉。
他往屋外瞧了瞧,看见那个人正在捆柴呢,于是悄悄伸出手指去戳了戳碗里的馒头,不是想象中松软的触感,反而感觉戳的是一块儿石头,叶溪壮着胆子又捏了捏,邦硬!他怀疑这馒头吃一口能哽死人!
就吃这种东西,这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旁边桌上还有一碟子腌菜,黑乎乎的,凑近一闻,还能闻到烟熏的味道,他怀疑这个人是用火熏制的腌菜。
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吃食么?!
放好酸菜出来后,男人已经将柴捆好了,除了叶溪捡的柴火外,他还加了些自己捡的柏树枝进去。
叶溪有些脸红,自己怎么好意思收他的柴火。
男人并没有放在心上,低沉道:“不白吃你的酸菜,算酬谢。”
叶溪点了点头,正欲去拿背篓,却不料被一只大手夺了过去,只见男人轻松的将背篓背了起来。
叶溪对他这一行为不知作何反应,手指轻捻着衣角道:“我自己能背得回去。”
若是让其他人看见了,怕不知道会怎么传呢,未出嫁的小哥儿跟个外乡汉子走的这般近,饶是清清白白,别人嘴里也是传不出什么好话的。
男人自是看出了他的顾虑,说道:“我只替你背到山脚下。”说完,便背着柴火走到前面去了。
一路上男人都跟叶溪隔着长长一段距离,将避嫌做的完完全全。
叶溪看着前方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激,这是他脸烫伤以来对他好的人,自己脸上戴着纱巾,旁的人见了无论如何都是要问上一句的,可他却好似不曾在意一般。
叶溪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般丑陋的疤若是叫他看见了,怕是也会对自己躲避三尺吧。
男人的脚程快,很快就走到了山脚下,等到叶溪终于赶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树下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叶溪接过背篓,低声道了句谢,男人没说话,黑漆漆的眸子看了叶溪一眼,转身就要回山上去。
“等等。”叶溪叫住男人。
看到他转过来的侧脸,刚毅的轮廓镶嵌着太阳的金光,叶溪抿了抿唇,轻声道:“我是山秀村叶家的小哥儿,我叫叶溪。”
男人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仿佛知不知道他的名字都不重要。
叶溪脸颊微红,问起他的名字:“你既帮了我,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横竖我们以后也是一个村的了,日后说不定还能有些照应往来。”
“林将山。”
叶溪听到男人的回答,心里将这个名字默默念了几遍,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这名字很好听。
“好,要是酸菜吃完了,你可以告诉我,我家里做的还有些。”叶溪点了点头。
男人似乎不善言辞,又沉沉的嗯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山上去了。
叶溪背着柴火一路回了家,刘秀凤在院儿里纺着麻布,农家人比不上镇户人家能穿棉布,一来麻布耐磨,长年累月在地里摸爬打滚的,耐造,一件麻布能穿上好几年,二来,麻布家家户户都会纺,在农闲时节腾出些时间来,一年家里人的穿衣是可以自给自足的,用不着去布庄再花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