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山寻对着舜王一抱拳:“王爷有此一番话,已经是对我最大褒奖!我戎马半生,除了带兵打仗别无所长,承蒙不弃,也只能以一身残躯报效朝廷。”
舜王敛眸,推心置腹的语气:“此次任命,实则也全然是皇兄为向贼人示威的意气之举。你心系边关,想必亦对如今北境局势有所耳闻。”
“若您所指的是前日槊方出的事,在下略知一二。”叔山寻抬眼,眸色锐利。
舜王长叹一口气:“我这位虢王兄,也实在不是个带兵的材料!图罗军队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翻过子午岭攻进槊方,将靖遥洗劫一空——若非我的人及时赶到,半个槊方都要沦陷了!”
叔山寻抿唇,淡淡道:“虢王所辖甚为广袤,力所不逮也是难免。”
舜王点点头:“皇兄应当亦是想到了这一点,如今已任命了季进明为肃州节度,将陇右从虢王兄手里接管过去,也算给他减负了!”
叔山寻听罢,淡淡说了句“陛下英明”。
天际一轮红日将现,映得他一身玄色战甲熠熠生辉。
舜王李肃拍了拍叔山寻的肩膀:“有你把守河北道,本王坐镇东都,一颗心才算能放回肚子里!北境不能一日无将,此次回京授勋之后不久便要赴任,多多保重!”
叔山寻退后半步,面目陡然沉肃,向着舜王长揖到地:“二郎他……”
李肃弯腰扶起叔山寻:“令郎在我这里养伤,你就不必担忧了!我已经交代了昭儿,他们绝不敢怠慢!”
叔山寻再度塌了塌腰:“犬子让王爷费心了!”
李肃摆摆手:“你这是什么话?这回多亏了你家二郎,昭儿与六胡州市马的差事办得还算利落,方才得了陛下褒奖,我还没有好好谢他!”
他伸手扶住叔山寻的胳膊,笑道,“本王准备向陛下进言,要赏他一份好差事……”
叔山寻闻言摇头:“阿梧性情恶劣,孤僻难驯,实非可用之才,恐怕有负王爷厚望。”
李肃皱眉:“听闻二郎受伤,你不惜跪求皇兄连夜赶来青州,怎么这会却对这儿子没一句好话?我看他醒来后你也甚少去看望——你们父子二人,究竟什么情况?”
叔山寻沉默,一言难尽的神色。
李肃见他不愿多言,便道:“阿梧和昭儿年纪差不多,应该让昭儿向他多学学!”
“他怎能与世子相提并论。”叔山寻摇了摇头。
“嗨,不能这么说,反正这孩子我很是喜欢,能文能武,是好儿郎!”
舜王如此真诚的夸奖,叔山寻的面上终究是闪过一丝欣慰笑意,嘴上只道:“那小王便告辞了,王爷和世子若有事只管交代那小子,我看他恢复得也快,没多久应当便能下地了。”
“你这样子,我都要怀疑这叔山梧究竟是不是你亲生的了!”
叔山寻苦笑一声,再也没说什么。朝着李肃最后一拱手,纵然年过半百,他翻身上马的动作依旧英姿勃勃,利落地调转马头飞驰而去,留下官道上滚滚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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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父亲李肃不在,李德音终于得了空子,一大早便来找郑来仪,陪着她用完朝食,便在庭院中散步。
从东院走到西院,郑来仪委婉要世子去忙公务,不必管她。正在此时,却见舜王身边近卫来报,说王爷回来了,正在找世子。
李德音的神色立马紧绷:“怎么这么快?”
“平野郡王赶着回京赴任,王爷去送他,所以也回来得早。”
“赴任?”李德音疑惑,“赴什么任?”
那近卫答道:“陛下已经封平野郡王为奉州节度,统清野军,诏令昨夜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听见清野军三个字,郑来仪一瞬如堕冰窟。
“这么匆忙加封节度?是北境出了什么事么?”
事涉军情,李德音问得鲁莽,那近卫却谨慎得多,只道:“属下也不清楚,世子还是快去书房吧,王爷还在等。”
李德音看了郑来仪一眼:“那椒椒,我先过去。”
郑来仪突然道:“世子,我要回去了。”
“你、你要回去?什么时候?”
“今日。”
李德音讶然:“今日?怎么这么突然?”
“我这次出来时间不短了,父母亲在家肯定记挂。若不是遇上刺杀耽搁了数日,早也该启程回去了。”郑来仪垂着眼。
李德音伸手握住郑来仪:“那、那也不能连夜赶路,这么匆忙!等我把这里事了了,陪你一起回去啊!”
“不必了,我出来也带了人,世子公务繁忙,不必管我。”郑来仪默默把手抽了回来。
“可、可是……”李德音想留人,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这时那近卫又低低咳了一声,提醒他该走了。
“你……你先等等!等我从父王那里回来再说!等我、等我啊!”
李德音没有得到回应,离去时一步三回头,直到郑来仪看不清表情的脸消失在视线中。
尽管归心似箭,郑来仪还是没能当晚便走。在主人的再三劝拦下又停了一晚,整理行装,又带上了一支舜王府的翊卫专程护送,这才算准备万全。
第二日一早,舜王亲自来到郑来仪居停的东院,递给她一封信。
“是给父亲的吗?”郑来仪了然接过,收在怀中。
舜王颔首,目光温和:“这一回让你受惊了,表舅父知道你想家,昭儿还有些事,一时抽不开身,否则定要让他亲自送你回去的。”
郑来仪摇头:“怎好耽误世子的正事,其实我也有人跟着,王爷这样大费周章,实在让人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