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是婴孩的哭声。”
阴君山拍拍屁股走人,她觉得塞西莉亚疯了,走之前不忘补一句,那个孩子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塞西莉亚老师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呢。
再回头看一眼,塞西莉亚顿在原地,手握拳狠狠捶桌。
后面诺里听到这个消息简直笑疯了,笑得前仰后合,看出来他是乐子人,等着看所有人的乐子,阴君山被他笑得有些害怕,往旁边缩了缩,递过去一杯水,说:“笑累了,喝点水。”
诺里歪头,继续笑,阴君山心里想,今天真是捅了疯子窝了,这也是个疯子。
突然诺里提到了梅林,阴君山一愣,问:“他怎么了?”
诺里脸上的笑意不减,说:“梅林很惨,真的很惨。”
阴君山静静地听诺里说,梅林的幼年是痛苦的,他是月神和龙主亚伦的第一个孩子,他的眼睛如同祖母绿宝石一般耀眼,金发如瀑布一样垂落,月神和亚伦都没有金发,唯一有金发的是梅林的外公,祖神罗纳尔德,那位矗立在西方的父神。
他们走在教堂后厅无限蔓延的长廊上,诺里抬头似有若无的沉吟片刻,继续说,也是那个时候,罗纳尔德消失不见了,初代月神因为被囚禁在高塔上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夜的月亮被迷雾遮盖,初代死于高塔,她一生都追逐利益的脚步,得利益者死于禁锢,罗纳尔德走后,无人会将她放出,她只有选择死亡,撕碎神格与灵魂是无比煎熬与痛苦的,血雨撒在海沃德,撒在伊斯雷尔(月族领地)。
梅林在睡梦中,看到了自己未曾见面的外婆,他伸出小手开心地叫喊,初代慢慢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说:“你的一生,坎坷不安。”
一语成谶,本该继任的二代月神消失了,亚伦无心关注梅林,导致他的童年,悲伤又悲惨,他又因没有被人严加看护,落入下界成了人人嘴中巫师的后裔,渐渐的,他逃,飞快地跑,也有了一个个朋友,双手也染上了朋友的血,直到他随着先行者的队伍再次来到海沃德,月神看到他,母子的相认并没有那么多煽情的戏码。
梅林那个时候已经是出色的巫师,他恐惧与母子相认,因为月神和亚伦不爱他,没有到厌恶的地步,大概就是那种相顾无言的画面吧,他自知无法再站在文德尔一队,于是默默帮助他们,但也无法逃出被降罪。
梅林几乎是失去了一条命,神格和灵魂被打上了烙印,一生无法踏出海沃德,圣弥憎恨金发,憎恨罗纳尔德,也把这份憎恨强在给了梅林。
诺里走到了一扇门前,他停留很久,见他没有动作,阴君山想要上前推门被拦住。
“梅林的灵魂穿越死亡之门来到了生命树和世界树前,而见过世界核心还可以活着出来的人……罗纳尔德,初代东方祖神,许清柳,你,月神和梅林,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梅林最后又活了,”他小声呢喃,细细数来六人。
诺里中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嘘声的动作,飞速打开门进去了,再关上门,又一次阻拦住了阴君山,他在门后说:“梅林的事,我有些记不清了,让我睡一觉再说吧。”
阴君山走开,脸上一直是淡然的表情。
她走出教堂看向天空,希望有一束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播撒少有的温暖。
阴君山回到宿舍看了一下表,已经是深夜了,她躺在床上还在为诺里说的话深深在意,她不懂该如何抚平一个人受伤的心。
很快,睡意席卷,她闭上眼睛。
在几年没有做过任何梦的日子,今天尤为特别,阴君山做了一个这辈子都觉得隆长的梦,摸不到头,抓不到尾,唯一的发光点离她很远,飞快跑向那个地方又消失不见。
光点如同灯火,又如同阳光,更像是一点点萤火,聚拢又四散奔逃,它们分分合合,停在一扇门前,阴君山听到钟声,一下两下。
“我的一生,坎坷不安。”
是梅林。
阴君山眼眶里的泪水汪汪,眼看梅林要打开那扇门,她大喊:“梅林,你回头看我一下。”
梅林的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他的手眼看就要碰到门,阴君山上前一步,继续喊:“梅林,他们不爱你,我爱你。”
周遭死亡的灵魂与气息压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压低身姿,她双眼含泪,哭道:“他们不爱你,没关系,我来爱你。”
梦很繁复冗长,一直在重复梅林抚摸大门的模样,突然,光点僵硬地回头,说:“很久之前,你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很久之前……”
久到他想不起,他想着,用力推动门。
亡魂哀鸣,震得人耳膜生疼,阴君山痛苦的流泪,她好像感觉到了那股悲伤的恨意,从头顶直冲脊梁骨,她弯下腰痛哭。
梅林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梦里。
“我想回家,回你和我的家。”
梦醒,阴君山出了一身冷汗,她脚步虚浮,走到桌前,墙上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冷风吹面似刀割,刚经历过痛意得她觉得这点风算不上什么。
桌面上有一只白山茶花,静静地躺在那,如同梅林流泪成海河的心,阴君山拿起花,放在心口,耳边响起梅林的话。
我想回家,回你和我的家。
花像他的心跳,被风吹过,一息一跳。
阴君山失眠了,她漫步很久发现了一座花园,还有一把木头藤蔓长椅,她坐下写自己的罪行。
她真的有罪吗?
“我有罪,其一……”她停顿两久不知该怎么下笔,痛哭到手指泛白打颤,颤颤巍巍写下,“我忏悔,我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