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90章（第1页）

“你应该清楚人和人之间不可能有永不分离的邂逅，就好像我们。即使感情很深，即使谁都不愿分开，但当命运喊停的时候，就算再不忍也还是得按着既定的路走下去。我知道你很难过很自责也很愧疚，就像你明白我其实没表现得那么坚强，但你没有做错，你有选择幸福的权利。与其两个人痛苦沉沦，不如一个人离开，至少留下的那个会因为寂寞而尝试着努力挣扎。”

她很明白元元之所以会着急是希望她能有个依靠，希望她和这个世界不只是无奈地妥协，而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羁绊。有点亮光，有点温柔，有点点幸福感，像个普通的女孩一样，怀抱梦，拥有梦。

他生气，不是因为她任性的选择，也不是因为她任何的胡闹，而是憎恨自己的私心——那份渴求心安理得离开的奢望，但是：

“元元，你知道么，就算挂上了契约的羁绊，也不等于永恒。”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懂，元元也绝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这点季颖太明白，正因为明白，才更知道自己有多残忍。

看着他颓然闭上的双眼，看着他的捏拳又无力落下，看着黑发盖去他的前额，却依然挡不住的悲伤，心像被油泼似得疼痛。季颖别过脸，不仅因为他的脸色让她承受不住，也因为知道……他需要一点私秘的空间来维持薄弱的自尊。

知你那么多，是上帝给的错，还是你我画的缘？季颖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很累，很累。摊开掌心，只有深深的指甲印，在无血色的白中刻下浅浅淡淡的红痕，那明明应该很疼，却为什么……麻木地没有一点知觉？

最初的失衡，在元元认识银子的第一年。开始她对那个女孩并不以为意，因为那时候的他，身边有太多花枝招展的女孩。银子虽然可爱，但绝不特别，惟一让人难忘的就是那张单纯灿烂的笑容，美好得像正午的太阳，快乐得很刺眼。

之后半年是元元命运的转折点，他无意中发现了数学的趣处和奥妙，便不顾一切栽了进去，连一向不肯少跑的网球社也不去了，几乎把实验室当成了自己的家。正因为此，他们的身边开始多了那个她——一个常被委托做这做那，甚至还要替人值日的傻女孩。她似乎不知道拒绝两个字该怎么写，总是大方开心地接下别人不愿接的活。

元元总说她傻，她只是笑，不说话，两个小小的酒涡点在颊上很是可爱。她的态度太豁达，意志于季颖一度以为她在强颜欢笑，但时间比什么都更容易表现一个人，心思缜密如她也无法看出一丝虚假。这个女孩从不计较得失，她认为正是因为这些失去，才能感受到朋友替她不值时的关怀，才能和元元从陌路走到相爱。

坦白来说，季颖并不喜欢银子，不仅是因为她的笑容让她自惭形秽，同时也有份连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嫉妒。就算是朋友也好，元元是她握在掌心的惟一，她的世界她的所有。银子的到来不管隶属何种意义，都破坏了她和元元间的平衡，分去了他的注意力。

如果说研究还可以靠努力和潜力，那么爱情这出双人戏又该如何容下她？她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她只能笑笑地选择退后一步，带着祝福和轻松的口气恭喜自己的至交好友恋爱快乐。目送他们相偎离开的背影，如同看着自己珍视的东西一点一滴地从指缝流走，然后可笑地发现，那个需要自欺欺人和强颜欢笑的人，是她。

两个人的路，三个人站不住，即使每个人，都愿意往后退一步。

季颖一如既往地元元没有任何要求，像往常那样地嘲热讽明刀暗枪地耍。银子没有苛刻自己的男友，仿佛天生不知醋滋味，让所有男生都哄笑着直称羡慕不已，说他是天生韦小宝，有懂事的双儿老婆，还有漂亮的红颜知己。可惟有她们自己知道，这个奇特的三角关系维系得多么疲惫，每个人都在逼迫自己，可最后却还是无法将平衡继续。

不能不陪季颖度过的日子是女朋友的生日，这样的巧合着实可笑，可元元却却怎么都拉不起嘴角。平日季颖已步步退让，这样的日子他定是不能不去，可银子又该怎么办？如果说只是交往纪念日，大方点也就过去了，可诞辰该要怎么算？就算今年可以让，那明年呢？后年呢？

季颖的性格如此固执，身边的男生又个个都靠不住，她的幸福就像天边的那盏灯，飘渺不定，连看都看不清楚，更别提占为己有。夹在两个什么都不抱怨的女孩中间，他依然痛苦不堪。一边是十几年的挚友，一边是动了真情的人，不相干的两种感情为什么会冲突成这个样子？

那个日子注定了他们谁也忘不了，那是季颖惟一一次没有和他出去喝酒的日子。当夕阳落下山头，天空不见红云的时候，她从无限沉默中回到现实，笑着推攘着元元，非让他给银子庆祝不可。

元元自是不肯，以他对她的了解，季颖根本不能在这天一个人呆。直到她表示愿意尾随，他才欣喜答应。本想回寝室拿准备好的礼物，却蓦然发现宿舍楼下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下，站着熟悉到刻骨的身影。那张有些发青的脸色直接地表现出她久站未离的事实，没有一个电话的催促，只是焦躁不安地守侯，任脸被寒风吹得发干。这样的行为就是季颖也觉得感动，更何况那双总是明媚的大眼睛，在看到他们的第一时间落下了泪珠无数。她一直努力地想让自己微笑，却不知为什么，泪掉得仿佛停不了。

那一刻季颖知道一切都完了，阻止不了了。他们挣扎了快一年的平衡，终于彻底摧毁在那张即使没有委屈，却依然申述了太多太多的泪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