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自己的孙子都不放过地算计,她这样的小角色还有什么话好说?只能见缝插针,答得是是非非,随便得可以,惟一庆幸地是元元的好表现。这个一向省油的灯也知这次大事不妙,恐怕在劫难逃,仓皇中选择了最可能对的路——不管好坏对错,全权交给魔头,一概相信到底,所以这个本该一边倒的局势才能在最后关头也看不出明确的结果。不是最坏的结局,已是生涩的他们所能到的最高境界,多余的奢求根本就是妄想,而他们从来都不是勤快到会去奢望什么的人。
走出大门的那刻,元元曾趁着空隙问她:“你觉得这样的说法,老爷子会信么?”当时已经筋疲力尽的除了白眼一计,她再无力回答其它,或许走上前来的司机也不会给她机会说些什么。
事实上,之于季颖,对方信或不信对她而言根本已无所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他这样问,于她而言就只能如是答。那种成精的老狐狸根本不是他们能揣测的了的,商海是什么样的地方?就算没趟过也猜过,现在这样已属万幸,谁还管他怎么想。他们不过演了会儿笼中鸟的大戏,过了趟鸿门宴的场子,然后在各自的地盘爱做啥做啥地等着完全猜不出结果的审判。无聊至极。
老爷子问的话个个能破得了天机,她惟一庆幸的是来这里的人不是小俊,想那句:“你在北海道虽成绩出色,但却没到东京后这般厉害,是可意隐藏实力?小小年纪方知低调的可贵,实属不易,但为何要突然改变做法”,听着是普通的夸奖,仿佛对她欣赏喜欢,实则暗藏杀机,短短几句已容不得她称傻装愣。内藏的意思无非是:你这丫头跟来东京,卖弄才华到底有何目的,聪明的话就实话招来,我没兴趣听你东拉西扯。
季颖当然是个聪明人,在老江湖面前耍小手段就是最不明智的行为,所以大方坦白地应承了老爷子所谓的“夸奖”,然后似真似假地解释一通:“天王寺爷爷所言甚是,传闻出挑者从古至今都少不了麻烦二字,奶奶也是这般教导于我。我虽算不得天降奇才,也确实比童龄人学多识快了些,所以在北海道时,未有胸怀大志自然能低调就低调,多有点自己的时间做喜欢的事也挺好。”
“这么说你现在有了志向?可否和我这个老头子说说。再怎么谈不上见多识广,好歹也是阅人无数,没准还能给你点小意见。”
阅人无数?所以一看就知道她不过是爱玩小聪明的料么?季颖浅浅一笑,这种时候也只能死撑到底,她也没别的选择,自然只有一种回答:“天王寺爷爷太谦虚了,晚辈见识浅薄,平日虽喜欢看些大小杂书,经验却是一点都没有,有些浅薄的妄想怕爷爷笑话罢了。”
“呵呵,没的事。丫头,既叫我声爷爷,但说无妨。”
“那晚辈就知无不言了,唐突之处还请见谅。其实晚辈会有这番变化,原因有二。一则单纯为了自己,相信我家的情况元元已经和您说了吧。”估计不说也会调查,季颖当然不会笨到捅破这层大家心知肚明的纸,“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好给逐渐没有耐心的父母一个负担我读完大学的理由。就算说得再好听,连现在都不愿带我在身边的他们,有什么理由让我相信过了十八后,还会在我身上浪费金钱?他们虽是小家小户的,也算是商业人,精打细算是老本行了,所以我这个商业小户的女儿,自然也得替自己好好打算。”
“哦?如此说来,甚是有理,那么其二又是什么?”老爷子眼底精光一闪,他怎会听不出她口中那支冷箭,这等不聪明的作为便是不够睿智的表现。不过既没搬上台面,他自有那个容量。
“为了元喽。”她答得大方,瘦削的肩膀随意地一耸,“他这么突然变成富家子弟,我若没什么特别之处,恐怕很难继续当朋友吧?”
想来还真难为那两个精灵,居然能把他们的身世安排得如此滴水不漏。见过元元才知道,原来他穿越之前也住在北海道,还正好就是她的隔壁,两人算是另一种青梅竹马的哥两好老邻居,这会儿的情谊才有番解释。
“你的意思是朋友也要讲究门第之见?”口气里满满地都是保留,想来也不会相信一个未满十二的普通小女孩,会有这种现实到刻薄的想法。
“呵呵,难道不是?晚辈我很信奉门当户对这一套的,若没相当的身份,站一起怕总有人自卑总有人傲慢。只不过身世是老天给的,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用后天的才能去弥补天生的差距。”季颖笑得很开心,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一丝破绽,让身边的元元都不由在心里默默赞叹,“当然我还是相信元元的,只不过觉得做人能未雨绸缪自是更好。天王寺爷爷意下又是如何?”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对于翻滚于商海的人来说,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但对季颖而言,她相信的只有一句——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恒。
若不想失去就得努力把握,这样就算结果不能如意也不会埋怨痛恨自己。因为人世间最可怕的惩罚不是得不到,也不是得到后再失去,而是失去后永远都不敢再要。
若天才不二知娇纵如她,也不过是个没用的孬种,还会不会保有原有的恋慕?季颖的眼底划过浅浅的暖意,想起那张柔和的面容,疲累顿时消散了大半。原来有个人愿意真诚的喜欢自己,竟能带来这样温柔而美好的力量……
人注定无法得到永恒,因此难有一生的友人。在一起的未必是朋友,只放在心里的也无法算朋友。或许,只有一生都看不到却仍心怀情谊的人,才能被称为永远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