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老旧西装的男人点点头,扶了扶眼镜,那眼镜腿还用胶布黏着。
他对着灵位行了一躬,从怀里掏出一只塑料袋,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只破旧牛皮信封,看起来很厚。
他将帛金放入箱子里,又对着萧绾鞠了一躬,萧绾立马起身回礼。
做完这一切,男人将视线投放在好奇瞅着他的小丫头身上。
白檀紧张地抱紧了小铃铛,喉咙里像是摆了千万把刀子,每当说话要吐气时,那些刀子就会随着气流乱滚。
整整五年没见过了,他怎么老成了这样。
“这位是?”白檀的爸爸摸摸小铃铛的头发,问道。
“我叫小铃铛,大名叫白清绮。”小铃铛主动自我介绍。
她特喜欢自我介绍,特喜欢向别人介绍自己那好听的、妈妈给取的名字。
白檀的爸爸白蕴舟眉毛一皱,良久,慢慢舒展开。
他轻笑道:
“原来你是白檀的女儿,抱歉,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做扶贫建设没有机会回家,都不知道……原来我儿子已经结婚了。”
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个父亲嘴里说出来的。
白檀呡着唇,唇线凌厉。
他低下头,手指不安地捏着小铃铛的小手。
“你的太太呢,方便让我们现在见一面么。”白蕴舟笑起来时看起来很亲切和蔼。
“爸爸。”白檀攥紧小铃铛的小手,抬起头,“小铃铛是我生的,我三年前从医院检查出两性畸形,我还和男人恋爱生了孩子。”
白蕴舟眉尾一动,所有的情绪融化进淡淡的毫无波澜的表情中。
穿越夹杂着浓重香火味儿的空气,漫长的视线停落在白檀的脸上。
白檀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看到爸爸身上这身几十年前流行的西装,那断了腿还用胶布黏上的眼镜,以及他手里拿着的老式诺基亚按键手机,他可以预想到爸爸会怎么说。
这样古板老旧连网都不会上的人,一定会说他恶心。
时间和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般,只有不断燃烧的香烛提醒众人这并非静止画面。
香灰断掉落在香炉里,发出极轻的簌簌声。
白檀鼓起勇气抬头,发现爸爸还在那样盯着他看。
漫长的一个世纪过去了,白蕴舟缓缓翕了眼。
他点点头,声音有些嘶哑:
“知道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三个字,白檀却莫名觉得内心空了一块。
白蕴舟扶了扶岌岌可危的眼镜腿,转过身:
“我不能请太多天假,村子里在忙小孩子读书的事,我不能久留,先过去了。”
说完,抬腿离去。
白檀怔怔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来去匆匆,想见一面难于登天,五年间他的头发全白了,每一根都是他心中的大山,都是那些亟待脱贫致富的人民。
下个五年之后呢。
他又会变成怎样陌生的模样。
白檀作为职业小说家,很喜欢给笔下的人物赋予一个完满结局,这是他唯一能完全掌控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