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突然了,没有半点铺垫。祈云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是空中抓不住的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好,知道了。”
姜仪点点头,说:“走的时候提前和我说一声,我送你。”他终于学会在祈云面前变成一个成熟的大人,让一切不再那样难堪:“对不起。”
这声迟来的,藏在姜仪心底两年的道歉,还是在此刻,落入了祈云的耳。
重逢之后,姜仪说过很多声抱歉,祈云从来没有应过,哪怕他嘴上说着不恨不在意。可或许是现在的气氛太宁和,让人生出无端的,和谐的错觉。
祈云身形稍作停顿,随后声音很轻地说“好”。
他没有回头,但是屋内太安静,所以声音清晰可闻:“都过去了。”
姜仪扯了扯唇角,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祈云的背影,想要将人刻进自己的记忆里,好这辈子都不再忘记似的。
他从前看得太少了,往后也再也没有时间,姜仪没有机会了。他放手。
让祈云记住自己的方式太过惨痛了,祈云真的被困住,原来需要付出的代价那么多。
那姜仪宁愿祈云忘记。
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地面上的雪都被融化,像上天都在为祈云的离开铺路。祈云的行李不多,他孑然一身的来,也同样孑然一身的走。
姜仪给他买了很多东西,但祈云都没要。姜仪没有坚持,只是最后递了件衣服。他说:“天气冷,多穿点。一件衣服而已。”
祈云于是没再推辞了。他接过了,没有穿上,很淡地从眸子里透出点笑,在阳光下被照成浅色的琥珀。
“说什么呢要这么久?还走不走啊?”是王清越来接的人,他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远及近,靠着车门,等得不耐烦了:“拿了东西快点走行吗,在那磨磨唧唧的。”
搞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知道的是旧情人一拍两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婚燕尔依依不舍。
祈云摇摇头,他循声扭头,将那件沾染着姜仪信息素的羽绒服搭在臂弯,说:“那我走了。”
“嗯。”姜仪没伸手,他背脊挺得很直,什么都没说。真正的分别,来得时候原来这样普通,连悲伤都如此淡。很难用语言去描述那种心情,但姜仪觉得自己的心脏连同祈云的转身一起,被抽离开去,空了一块。
是阴雨连绵的潮湿,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隐痛。
“祈云,”他喊:“等一下。”
祈云停下了。他微微侧身,阳光穿过他的发丝,勾勒出棕色的金,发丝垂在肩颈,像副构图完美的油画。
姜仪被这个画面看得晃了神。他还是想要握住祈云的手。
“以后,别再碰见我这种人。”但他还是笑了,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如同横亘了几个世纪:“你说过去了,就把我忘了。”
“走吧。”
走了,就不要再回头。
姜仪站在原地,他没有上前。和往常的每一次都一样,他再一次站在不远处,看着祈云一步步离开自己。这座为他建立的牢笼,从来没能困住他想困住的人。
姜仪画地为牢,假戏成真,作了一场自己无法逃离的局。
他张了张唇,还想说点什么,堵在喉咙里,又重新吞了回去。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没必要了,阴暗的日子过够了,祈云这样的人,原本就该活在阳光下。
也不要再想起他,不要再拘于过去的痛里,让自己也成为一具傀儡。
不值得的从来都不是姜仪,痛的,受伤的,永远也都是祈云。“不值得”原本该是姜仪对祈云说的,只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
他想祈云幸福。真切的。
祈云微不可察地颔首,他顿了两秒,见姜仪话已经说完,没再多停留,转身朝门外走去。
他没有再回头,那扇曾经禁锢过他的铁门如今也被打开,畅通无阻。
本也不是拘起来任人观赏的鸟,祈云想,他今晚也许能睡个好觉。
“怎么,舍不得啊?”王清越剃了寸头,迷恋上了健身,不说话时看起来挺凶悍一个大个,一开口还是熟悉的屌丝味道,祈云有点无奈了:“没有。”
“没有你往外看什么,看空气吗?”他冷哼一声,这么多年还是看姜仪那么不顺眼。
所谓恨屋及乌,祈云一同被纳入攻击对象的列表:“你回国就回国,怎么一回来又跟他勾搭上了?国外两年那么多帅哥靓女的,就没一个合你的心意?”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世界上又不是只剩下他一个oga了!”
“嗯,”祈云认可地点头,他拧开瓶水,很贴心地递过去,说:“渴了没,说一路了。”
祈云神情淡淡,不咸不淡地把话补上:“润润嗓子。”
◇“逼迫。”
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王清越觉得自己瞎吃萝卜淡操心,就多余管他跟姜仪那点破事。
“还是去我那住?”他劲劲儿地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的,看祈云这个样子就想挑刺:“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你这样哪像个alpha?一阵风都能给你吹倒了。”
“嗯,去你那。”王清越开车喝不了他递出去的水,祈云的本意也不是真的让他喝水。他其实也有点恶趣味,故意的招惹一下,最后还是自己喝了:“那你把你那些蛋白粉卖给我。”
他拧紧瓶盖,很轻地笑,分不清是个什么语气:“我按斤吃,也去增肌。”
王清越气笑了:“滚。”
“嗯,我眯会儿。”兴许是羽绒袄上熟悉信息素的味道作用,也兴许是看开了之后的坦然,祈云久违地生出些轻松。他同王清越调侃了两句,困意就席卷上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