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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他很认真否决掉他那句话:“我小时候就挺喜欢你的,我现在长大了也还是挺喜欢你的。”

可这种喜欢是什么呢,这种喜欢和他喜欢余千思还是不相似的,和他喜欢陈明宏也还是不相似的。

陈牧成无意识嚼了两口杨乘泯重新烤给他的面包片。最后总结出是他在情感上常常浅显,只注重表面,看得见喜欢就是喜欢,自然不易察觉也不易懂那些埋潜在内心最深处久扎成根的东西。

便也不再纠结要果了,未待杨乘泯应话,他先愤然,委屈挤在喉咙间,心里难受受的:“但是你小时候就不喜欢我,你现在还是不喜欢我。”

杨乘泯一直认为表达喜爱之意的这种能力是天生的。这种随时随地都能从嘴里吐露出来的打动人心的话,和那副总是炙热地,滚烫地,灼烧地注视着一个人的眼神是全然一样的。是一种人生下来就会,天赋异禀,不需要经后天熏染,毫不费力的勇敢。

眼下杨乘泯手指一落,放在陈牧成下半张脸,捻掉他嘴角的面包屑,看着他,再次笃定,确实是天生的。

因为杨乘泯从小就不会,不会直白且大方地对一个人表达出喜爱之意。骨子中的寡淡也好,不擅喜怒的情态也罢,总之杨乘泯就是不会。

因为不会大概才让陈牧成误解,他小时候就不喜欢他。

因为不会所以杨乘泯面对如今的陈牧成,也依旧讲不出辩驳或是正名的话。

“你小时候挺可爱的。”

杨乘泯转移话题,不再把闲情停留给陈牧成,瞧了下时间,冰箱里拿出条处理过的鱼开始做午饭。

陈牧成同步追进厨房,对杨乘泯这个回答颇有不满,在他身旁碎碎念道:“怎么可能不可爱啊。”说着,还很引以为豪,沾沾自喜,“我小时候那么多人说我可爱。”

是吗。

但那些人和杨乘泯看到的应该还是不一样的吧。

纵使过去那么多年,许多记忆都像上了一把难打开的锁,杨乘泯却不费吹灰之力,不用找钥匙,很清晰回想起,和陈牧成见的第一面。

很小很小,堪堪熟悉正确的语言,知道要叫杨乘泯哥哥,眼睛圆圆的,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在饭桌上的时候吃一口就要盯住他看一眼。中途杨乘泯出去透气,小跑地跟出来,奶声奶气地问:“我叫陈牧成,你叫什么呀。”

杨乘泯说他叫杨乘泯,又很绞尽脑汁地思考乘是哪个乘,是不是和陈牧成一个成。

手指划拉在落了薄薄一层雪的地面上,生涩笨拙地写出一个羊和一个成,扭扭曲曲,横七竖八,说他已经上了幼儿园。

是很可爱的。思绪停在泛灵论阶段,手指被雪染得发冷发麻。但是没见过雪,也不知道冷到麻木的感觉怎么形容,最后对着通红的手指冥思苦想了很久,说他的手坏掉了。

于是杨乘泯告诉他这是雪,解释什么是雪,在南方城市难以见到的雪。陈牧成就很新奇地高举着手接从天而落的雪,痴痴地欢呼雀跃。

是很可爱的。可爱先入为主,致使杨乘泯再见到如今的陈牧成确实不是很喜欢。他把小时候的他和现在的他分的很开。太妄自,太随心所欲,太肆意任为。太不可爱。

几乎是小时候与长大后在那个瞬间不止不息地叠合交错,催发杨乘泯不可避免说出了那一通令他当天摔门离去的话。

但后来杨乘泯闲来无事时又想了想。他自幼呼风得风唤雨得雨,身边有那么多支撑起他这个人骄横纵意的底气,那么他就是在按照他一路通顺无阻的本性去生长,没有磕绊和阻碍,便毫无分岔和偏航可言。

所以,他就该是这样的。他长大后就该是妄自,随心所欲,肆意任为的。这就是他的本色。在长大这条持久的路上出现分岔和偏航的是杨乘泯,没按照本性生长的是杨乘泯,杨乘泯该反思自己,而不是苛责他。

“嗯。”鱼香飘出来,杨乘泯把火关小,开门迎接修墙的师傅,说:“现在也挺可爱的。”

“真的啊。”陈牧成被杨乘泯这个话取悦到,一时间很欢实,神采奕奕,片刻过后却又有点低落的蔫巴情绪讲,“我还以为我现在很讨人厌呢。”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不喜欢和厌恶是很不一样的,是有人明确地厌恶过现在的你吗。杨乘泯一而再再而三回头看他。

陈牧成捏着勺子,猫着身在灶前喝了几口鱼汤,在心急得被烫得紧紧皱住脸后,似乎是有所感般朝杨乘泯望来,一交汇,很毫无保留,诚实坦切地开口:“我爸说我现在太不懂事了。”

“不尊重人,没有礼貌,没有教养,没有素质。”

这些都还好,对陈牧成而言,打击性最大的是。

“我爸说我不像他的儿子。”

是很伤人的,即使陈牧成自己心里一清二楚。但是从自己无比尊重的爸爸嘴里听到,无疑等于失望,叹息,和被否决。

陈明宏的儿子应该是什么样。陈牧成有时会专研这个问题。他想,他的儿子应该是像杨乘泯这般出众,如余千思那样优秀,亦或比他们还要。这样,才不有失他当年的风采与熠熠生辉。

但算了,算了。陈牧成也逐渐接受了,接受他长大以后就是这么差劲的,接受他长大以后就是这么不被人夸赞的。不然,无法合理化随着他一岁岁长大,陈明宏对他慈爱到冷淡的细微态度。

所以,算了,算了。陈牧成总是没有像陈明宏那样很厉害的能力来改变自己的,所以他总是只能默不作声自我消化掉这些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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