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文哲清理了所有研究文献,坐在一张高脚凳上,沉醉地抚摸着白玉戒指,直到身边的男人开口催促。
“殷博士?”胡赛尔提高音量道:“殷博士!快凌晨三点了!我们还不出发吗?”
殷文哲这才抬起头,不紧不慢地看了眼钟表,说:“嗯,是该到了。”
“到了?谁到了?”胡赛尔不明所以,但他今晚总觉得心慌,原本他们昨天就应该登上去a国的飞机,但殷文哲以销毁证据为由,说要等到今晚再走,他现在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对了,你是不是不会用枪?”殷文哲问。
胡赛尔:“不会。”
“那好吧,本来还以为能多个帮手。”殷文哲遗憾地说,一边摘下了银色的眼镜。
话音刚落,实验室的门被从外面解锁。
胡赛尔在看见来人的瞬间脸色剧变,但殷文哲却并不意外,反而摆出笑脸迎了上去。
“冷总,您终于到了。”
冷恪清是一个人来的,他套着一件松垮的灰色大衣,修长笔直的双腿裹在军靴里,看上去凌厉而绅士。
“带我去看看她吧。”他扫都懒得扫殷文哲一眼,只平淡地叙述道:“我确实有很久没见她了。”
“好。”殷文哲的谄媚落了空,眼神阴狠了一瞬,但很快调整了表情:“您来这边。”
但就在冷恪清站在一扇机械门前,扫描虹膜的同一时刻,从他们所站的视觉死角,以及二层以上的架空走廊里,同时冒出了几十名穿着白色隔离服的杀手,举着枪齐刷刷对准了他!
“殷文哲,这是什么意思?”他微微挑起眉尾,表情有些意外。
殷文哲站在冷恪清身后,已然露出了真实的嘴脸,阴骘地笑起来,说:“冷总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呢?”
冷恪清蹙着眉,似乎很不解:“殷文哲,我给你的酬劳还不够多吗?你居然要杀我?”
殷文哲不置可否,目光里掺杂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憎恨而卑劣:“冷总,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冷恪清沉默不语。
殷文哲没等到应允,却并不在意,自顾自说着:“像你这样的人,是不是打心眼里就瞧不上我这种人?”
冷恪清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倏忽露出一丝荒谬,道:“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你又是哪种人?”
殷文哲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冷总,都这个时候了,就不用维持人前自谦的形象了吧?像你这样权贵和荣耀加身的人,钱对你来说,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像你们这样的人,嘴里说赏识我,帮助我,但其实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不是吗?我出身不好,这辈子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你。”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在r城枫林路的别墅,不小心碰了一下摆在客厅的一件陶瓷藏品,你当时就让管家把那件价值连城的藏品处理掉了。”
“怎么?我手很脏吗?就因为我没钱,我穷,所以我碰过的东西你都要扔掉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除了在医学方面有些才能,但我终究是底层人,像我这种底层人,就连踏进你家里都是一种污染?!”
殷文哲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那张斯文的脸上此刻狰狞而癫狂:“那你说,你觉得我想要钱有错吗?你给我的够多又怎么样?!你给我的,和你拥有的比起来不过千分之一!”
“但我如果取代了你,我就可以把以前那些瞧不起我,羞辱过我的人全部踩在脚底下!”
他一步步逼近冷恪清,脸部的肌肉逐渐从方才爆发的情绪之中抽离,平静下来。
他伸出手,一名杀手走上前,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把这份合同签了。”殷文哲将合同举到冷恪清眼前:“签了它,我就不杀你,就当报你的知遇之恩。”
时间仿佛静止了,实验室里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漫长的几秒钟后,冷恪清忽然哂笑了一声,他仿佛听了个笑话,但却又因为什么更有趣的构想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嘲弄,他转而若有所思地沉吟道:“不杀我?”
殷文哲被这声笑激得毛骨悚然,但他还是强自镇定道:“对,但你别想耍什么心机,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好啊。”冷恪清从善如流:“我签。”
殷文哲眯起眼睛:“你不看看内容?”
“没什么好看的。”冷恪清揶揄道:“谁不知道命更重要呢。”
“给我支笔。”
殷文哲使了个眼色,有人上前递过去一支钢笔和印泥。
“没什么让人惊喜的嘛。”冷恪清在狙击手的包围下走向一旁的实验桌,坐在椅子上随手翻看了几页合同,最终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的签名处,毫不犹豫地签上了名字:“不过有一点,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什么?”殷文哲站在桌前,警惕地观察冷恪清的一举一动。
“你既然要我转让所有的财产,那为什么不要这座实验室?”冷恪清将钢笔放在一边,靠坐回椅子里,就这么随意地微仰着头看着对方。
殷文哲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座实验室确实很值钱,但却是个大麻烦,我没办法妥善地处理掉它,国家总有一天会出手,我何必去抗衡呢?”
冷恪清牵着唇角,说:“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我恭喜你得偿所愿。”
“但如果换作九年前刚从a国毕业回来的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什么意思……”殷文哲镜片后的双眼显得有些怆然,却似乎始终不肯直面什么,在躲闪着一般。
“这座实验室,是你这九年全部的心血。”冷恪清说:“可你在昨天凌晨删除了所有的实验数据和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