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嘉允有些奇怪地抬头看过来,道:“明日我穿公服,在宫里用完午膳之后你们女眷结伴赏菊,我要带队去御前巡视。”
哦,忘了这茬了,乔蘅听罢低头看了看床边的衣饰,若有所思地挑出一件绛红色对襟夹绒长衫,又拿出同色褶裙,配玉白色繁花云肩,思及十一月的京都气温已经颇为寒凉,她又挑出来一件厚实的浅色披风。
这样看起来跟朱红色飞鱼公服更搭一点。
燕嘉允说完之后就没等来乔蘅的回音,忙中抽闲瞥去一眼。
他不懂女子衣饰,但也不蠢,大概能猜出她在仔细搭配明日的服饰。还是绛红色的,跟他的朱红公服很是般配。
若不是心里清楚了乔蘅对他并无感情,他恐怕又要认为乔蘅是心系于他了。
燕嘉允没忍住,问:“你在做什么。”
“搭衣饰呀。”乔蘅没抬头,拿出妆奁匣挑选着发簪和配饰。
“我知道。”燕嘉允觉得自己婆婆妈妈的,什么都要问,但不知为何,碰上乔蘅他就想追根问底,道,“你搭这样的衣饰做甚?”
乔蘅终于抬头看他一眼,随即继续挑选配饰,道:“你不是说要扮一下恩爱吗?穿两身般配的衣裳,应当算是恩爱。”
原来如此,燕嘉允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又想起,那天街上行人说的乔蘅心系于他的言论。
燕嘉允忽然有几分烦躁,擦刀鞘的动作都变得暴躁起来,乔蘅过于细致贴心,太容易让人误会。
乔蘅刚挑好一支白珍珠流苏发钗,忽然听旁边的少年问:“你以前订过亲吗?”
乔蘅有些莫名,抬头看着他道:“并未。怎么了?”
“没什么。”燕嘉允收了视线,绣春刀握在手里散发着浅浅的银光,他把玩着刀,淡声道,“就是突然想问问,你以前也是这般对待其他男子的么?”
“你在说什么?”乔蘅疑惑地看他。
这时外头传来小厮的传膳声,打断了燕嘉允的问话。
“没什么。”燕嘉允刀刃归鞘,放在多宝架上,道,“你快些挑,挑好了去用晚膳。”
话罢他推门出去了。
乔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过了一会才收回目光,放好衣饰,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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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朗气清,气温偏寒。树梢黄叶打着旋儿落下,街上行人都换了厚衣。
皇宫赏菊宴每年都会进行,乏善可陈,毫无新意。但年年都要办,年年都请权贵子女进宫。
慢慢的,赏菊宴就变成了一个结交好友、品茗八卦的场合,哪家的老头又纳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妾、哪家的夫人对白面小生红杏出墙、哪家的少年和姑娘又私下亲嘴儿……这些都会在赏菊宴上被扒出来,沦为这一年大家的笑柄。
而今年比较受瞩目的,无疑是燕指挥使新娶的少夫人——扬州府乔家嫡女乔蘅。
“听闻是个美人,到底有多美,这回终于能让咱们亲眼看看。”
“燕世子跟她都没同房过,看得出来是极为厌恶了,我打赌不出三年,这乔氏定然要被休掉的。”
“嘘……慎言慎言,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个小心眼,万一记恨我们瞎嚼舌根呢?”
“……”
皇宫门口,此类咬耳朵的八卦之语,在贵女之中传来传去。
在各种议论和打量中,燕府标志的马车缓缓驶停,乔蘅掀帘提裙走下来。
众人只见美人鬓发如鸦,鹅蛋脸白净似透玉,一双远山似的黛眉带着一种天生的遗世渺渺之感,她袅袅立于朱墙之前,微微抬起眼,清透柔美的眼眸看向身后来路的方向。
一匹骏马远远驾来,浓眉星目的少年人翻身下马,飞鱼纹袍角翻飞,挺拔劲瘦的腰间佩戴绣春刀,显得格外俊朗出众。
毫无疑问是锦衣卫指挥使燕嘉允,旁人谁拥有这般惊艳的身姿和容色,谁又能拥有当街纵马的特权?
燕嘉允在人群中扫了一眼,诸位贵女都不由噤声,而他目不斜视,大步走向乔蘅的方向,随意道了声:“走了,进宫。”
乔蘅道了声是,移步跟上去。
在他们进宫的路上,燕指挥使及其少夫人进宫的消息已经传了进去,窥见少夫人容色的人皆已偃旗息鼓。乔蘅很顺利地拜见过皇后娘娘,没遭到任何为难。
她趁机观察了一下,没瞧见太子殿下的人影,不由有些失望。
美人总是容易给人好感,不少贵女围上来跟乔蘅谈话。
乔蘅自小名门教养,并不惧这种场合,目光温和,声音娓娓而清悠,谈吐得宜,顿时赢得诸多好感。
稍微熟悉的一个贵女掩唇悄悄问乔蘅:
“先前还以为那些夸你的言论是夸大其词,没想到这世间居然真有如你这般钟灵毓秀之人,与燕指挥使格外般配。他恶名在外,大家都唤他为‘大魔王’,可见其行事嚣张狂妄,所以虽然你们还没有圆房,但他的原因占了大半,你莫要太放心上了。”
乔蘅弯唇一笑,不卑不亢道:“姑娘谬赞了。不过是各取所需,相敬过日子罢了。”
诸人一阵唏嘘。先前都嘲笑乔蘅,但谁出嫁之后不是这样过的呢?不由得对乔蘅又提了些好感和钦佩。
社交完毕的乔蘅回到宴席上,寻到燕嘉允的位子——很好找,与几个皇亲国戚坐在一块,全宴席就他正在坐姿散漫地往嘴里抛葡萄吃。
很显眼,也很肆无忌惮,简直没个正形。
乔蘅提裙过去,自觉地坐在他旁侧。
两人一歪一直,简直是两个相反的典范。
以至于,燕嘉允直接忽略了两人离得很近这个细节,侧头瞥她:“你这样好像显得我很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