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雨撇过头去,不敢出声,唯恐一出声,便泄露了控制不住的哽咽。
李叙白沉重点头:“是,昨夜的事,你节哀。”
顾时宴张了张嘴,骨髓里都泛着冷痛。
“那,那我爹,我爹爹呢?姨娘呢,他们,他们怎么样了?”顾时宴的声音一瞬间便嘶哑了,风吹冷了脸上的泪,她打了个激灵,只觉遍体生寒。
李叙白知道瞒不住,叹了口气:“你爹和其他顾家三族的男丁流放岭南,三日后启程。”
顾时宴微微张着嘴,不出一丝声音来。
岭南啊。
山高路远,烟瘴之地。
这一辈子,还能有再相见的日子吗?
“不,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见爹爹,我要去见他!”顾时宴骤然哭出了声,拔腿就往门外冲去。
宋时雨一下子抱住了顾时宴,眼圈通红,忍住哽咽:“他们都在台狱,你见不到的,顾时宴,你现在出去,就是去自投罗网的,你知道吗!”
顾时宴卸下了那口气,颓然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无声的落泪:“姨娘呢,夫人呢?”
宋时雨开不了口,怕一开口,辛苦伪装就不复存在了。
李叙白只能站出来当这个恶人了。
他小心翼翼道:“女眷,没入云逸府。”
只这短短的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简直比顾清执的死还要致命。
顾时宴连连摇头:“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官家一向信重祖父,即便,即便顾家罪不可恕,杀了便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羞辱夫人她们,为什么啊!”
她绝望的尖声疾呼,想要宣泄出心中的愤怒和无助,却又不敢放声,只把声音憋在喉咙里,呜呜咽咽的。
宋时雨把头偏的更狠了,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无声的滚滚而落。
李叙白看着宋时雨落泪,竟然丝毫不觉厌烦。
他咬了咬牙,把听来的闲话说给二人听:“有人说,是因为顾太傅上疏要求文太后归政与帝,才丢了性命的,文太后存心羞辱顾家女眷,可以吓唬吓唬顾太傅的门生故旧,官家想要改判女眷流放,文太后却说女眷们体弱,恐怕受不了跋山涉水这个苦,还不如留在汴梁城为奴为婢,也,也体会体会寻常百姓的苦楚。”
“呸,把羞辱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谁不知道那云逸府是什么地方吗?”顾时宴破口大骂:“那是官妓坊!那个老虔婆怎么不自己进去体会体会?哦,对了,她年老色衰,她不配!”
顾时宴没有形象的骂着,骂出了宋时雨想骂却又不能骂的话。
死而重生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她除了能告诉李叙白,再不能对第三人说了。
顾时宴骂够了,脱力的坐在地上,仰头问道:“姨娘和夫人她们,什么时候去,去云逸府?”
“说是,也是三日后。”李叙白道。
“那祖父,还能入土为安吗?”
“能,旨意上说,顾太傅于社稷有功,功过相抵,死者为大,许他在邙山入土为安。三日后,他的门生会送他的棺椁出城。”
“也就是说,若是我若是去送祖父,就不能去送爹爹和姨娘,我若是去送爹爹,就不能去送祖父他们了?我若是去见姨娘,祖父和爹爹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顾时宴从来没有觉得这样为难过。
可这为难也仅仅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宋时雨给彻底扼杀了。
“你哪也不能去,谁也不能送。”宋时雨慢慢的恢复了平静和理智。
死者已矣,往事不可追了。
“为什么?”顾时宴皱眉问道。
“因为,御林军会在那一日,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