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古丽与买买提江两人的交流自然是大家熟悉的语言。
虽然听不懂两人之间的话,但其实不需要翻译机提醒,结合现场场景,特别是结合买买提江的动作,林忘大概看得出来一对男女之间暧昧的情愫。
买买提江借酒装疯,阿依古丽,要说这两人之前不认识、没故事,打死林忘他都不相信。
更何况提醒买买提江看美女,这是林忘自己一开始的打算。
财帛动人心,美色当然也可以动人心。林忘自己出马不行,本打算试试让阿依古丽劝说,看能否打开缺口。
不过观察阿依古丽勉强且痛苦的表情,林忘心知心中瞬间闪过一丝明悟,意识到自己恐怕是打错了算盘。于是他率先伸出手,半是搀扶半是拦截,挡住了买买提江的脚步。
但林忘心头依然有一丝疑惑挥之不去。观察这两人的情绪,林忘总感觉他们之间有些奇妙的情愫横亘于两人之间。
难怪之前当得知需要一同前来买买提江家中开展工作,林忘就觉得阿依古丽既有些抗拒,又有些纠结矛盾,对于亲自到买买提江家中来踌躇不定。
买买提江身材高大,因宿醉未醒而显得有些步履蹒跚。想要搀扶他并非易事,林忘竭力扶着他那摇摇晃晃的身体,眼睛警惕地盯着他的脚下,生怕他绊到杂物一个踉跄就摔个四脚朝天。
然而林忘多虑了,察觉了阿依古丽异样的神态动作之后,买买提江的情绪就稳定下来,虽然依然摇摇晃晃,但凭借近乎本能的反应,他敏捷且精准地绕开地上的杂物。直到坐进屋里,买买提江都再没有其他过激的反应。
好不容易将他搀扶进屋里,林忘发觉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气息,有昨夜残留的酒气,还混合有一股淡淡的熏香气息。
阿依古丽不禁皱着眉头捂住了高挺精致的鼻子。
客厅中央铺着一块色泽鲜艳、图案精美的手工编织地毯,上面的纹路如同一幅展开的民族风情画卷,细腻而繁复。
墙上挂着几幅描绘着生命树与自然风光的画作,浓郁的色彩让整个屋子充满了艺术氛围。屋子的一侧有一道门帘,门帘后便是卧室的所在。
林忘大概知道,这些东西都不是从市场上流通购买来,而是买买提江的母亲亲手所织造。试想其中花费的功夫心血,林忘就忍不住咋舌。而这种饱含匠心与技艺传承的纯手工制品一旦流入市场,其本身蕴含的独特风情和文化价值,亦会引发疯抢。其价格也会让普通人惊叹。
一张矮脚的实木茶几放置在地毯中央——据说是从买买提江爷爷辈传下来的,茶几表面有着独特的木纹肌理,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周围环绕着几个厚实的棉垫,棉垫上绣着简单却不失韵味的传统花纹。
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组木质的柜子,柜子上陈列着一些具有维吾尔族特色的陶器与精致的铜器,在透过窗户洒进来的光线映照下,闪烁着古朴的光泽。
角落里,一把造型优雅的都塔尔斜靠在那里,琴弦似乎还在微微颤动,仿佛刚刚奏响过欢快的乐章。
对于这些陈设,林忘只是单纯地领略到了其中的雅致美感。而阿依古丽则神色复杂,尤其是当她的目光触及那把静静放置在一旁的都塔尔时,她的眼神瞬间被点亮,仿佛有一抹奇异的光在其中流转。
买买提江努力稳住自己还有些摇晃的身形,脸上带着一丝酒后的憨态与热情,张开手臂,分别朝着林忘和阿依古丽的方向虚引了一下,用略显沙哑却依旧洪亮的声音说道:“林,阿依古丽,快请坐,别站着了,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
边说着,边踉跄着走向那摆放着棉垫的地毯区域,试图亲手为他们整理出合适的就坐位置,然而因宿醉而不听使唤的手脚,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迟缓。
谢绝了买买提江的谦让,林忘反客为主,主动牵着对方坐在地毯上。
闲聊了片刻,直视着买买提江的双眼,林忘语重心长地说道:“买买提江,我今天来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告诉你,施工必定会带来一些不便,但你也得明白,工程一旦完成,就是造福整个村子的大事。你想想,现在你们的路是什么路,泥土路,现在是受到了损伤,但现在你们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这种路不要也罢。我们承诺在施工结束之后,会开辟允许载重五十吨卡车通过的双向四车道的硬质路面……”
“而且我保证,工程结束,通往外界的道路修好了,村里的物产能更便捷地运出去,换来的收入能带来更好的医疗保障、更舒适的生活环境。”
“眼前的困扰只是一时,得把眼光放长远些。不要阻碍了村子走向繁荣。”
“征地补偿都是按照标准,金额不是一个小数目,你在想想。”
“或者你有什么条件,大可以提来听听。”林忘的重点还是在这一句,摸清楚对方所想才好对症下药。只要买买提江有需求,他就好针对性解决。
即便对方漫天要价,林忘还可以着地还钱不是。而且就他与买买提江打交道的过程来看,这是个质朴且单线条的汉子,对方即使是漫天要价,也不至于超乎林忘想象。
所虑者不过是担心引发连锁反应,所有涉及的居民都来狮子大开口,导致征地成本高企而已。
在劝说中,林忘尽量放慢语速,直抒胸臆,而且尽量使用短句,去掉了惯用的成语和口语,不仅减轻阿依古丽翻译的难度,更方便尚且宿醉未醒的买买提江理解。
不过看起来收效甚微,买买提江眼神迷离地静静地听着,像是隔着一层薄雾看着林忘。
过了片刻,他才微微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有千言万语在舌尖打转,却又被酒精搅成了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