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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榻上湿冷一片,仅他一人,斯钦巴日早不见踪影。

沈怜枝浑身上下皆是钝痛,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在榻上躺了好一会,而后才抓着床榻上的皮毛缓缓地坐了起来。

小安子还有几个侍仆给他端来热水,沈怜枝叫他们背过身去,将帕子沾湿了自己给自己擦身——

怜枝记得自己昨日躺上去时,这床兽皮还是干燥柔软的,可此时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沾成一绺一绺,触及皮肉像是被扎了无数软刺。

他的手指抚过兽皮,又忽然停在了某处——怜枝纤瘦的手指将那两撮绺子拨开了,得以瞧见欲盖弥彰下的光景,约莫拇指大小的一撇红。

沈怜枝倏然收回手捂住嘴,胃底骤然传来一股股剧痛,而那些随着幻梦逝去的,昨晚的肮脏的记忆再一次的袭来。

他好像再一次被裹挟在那片湿热的池子里,顷刻间,沈怜枝好像被密密麻麻的水蛭裹住了全身,他低下头,几乎都能看见水蛭弥留的,暗色的湿痕。

“啊……”沈怜枝睁大眼睛,抄来边上的帕子死命地往自己身上擦,用力到将身上的皮肤都擦得发红,皮肤越来越红,几乎渗出了血。

“殿……阏氏,阏氏……”小安子见帘后的沈怜枝迟迟不下榻,不免着急地踱步向前来,一拨开帘子却见沈怜枝抓住帕子,自虐一般往自己身上搽,当即被吓的神魂俱裂,“阏氏,您做什么?!”

手中的帕子被一把夺过,怜枝“呼哧”着喘着气瘫坐在榻上,他转过头看向小安子,眼裂通红,“小安子。”

“奴才在。”

“今儿是什么日子啊?”

“是……二月十七。”

沈怜枝听完,沉默了一会,半晌后,小安子才听得他闷闷的声音,“我想回家。”

“……”小安子目露悲凉,他改了口:“殿下,草原就是您的家。”

沈怜枝定定地看了他一会,那堪称绝望的眼神让小安子心慌,他后知后觉的觉得后悔——也许他不该这么说的,哪怕这是实话。

怜枝遽然起身,他赤着脚,只着一件单衣,而后目不斜视地掠过那一列捧着衣物的侍从,直奔角落高高堆起的羊皮皮箱。

怜枝抬手,他浑身酸痛,但还是硬逼出一股子力气,将那山一般堆起的皮箱都推倒了。最顶上的皮箱落下来,一个接一个,轰然作响有如天崩地裂,其中夹杂着侍仆们的惊呼。

皮箱被摔开,金银被摔出,怜枝无视那华光璀璨,径直找到一把剑,怜枝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将那柄剑径直拔了出来,“铿”一声脆响。

“这里不是我的家。”怜枝将那把剑横在脖颈前红着眼睛道,“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侍从们惊慌失措,两手失了力,掌中事物尽数落下,王帐中狼藉一片,夏话与她们蹩脚的汉话夹杂在一起,“阏氏,不可啊……”

沈怜枝充耳不闻,只红着眼睛,“放我走!”

有两个侍仆对视一眼,手脚并用地往外走,准备请单于回来坐定夺,只是方没走两步,又变了脸色,连连往后退:“大王。”

沈怜枝两只手都在抖,极力掩饰自己的恐惧——他打小便怯弱,还不曾闹出这样的阵仗出来过,虽然他的本意是要引斯钦巴日过来,可人真的回来了,他又止不住地害怕。

沈怜枝不敢扭头,斯钦巴日年纪虽小却气势逼人,王帐内无人敢开口说话,穹顶里头静默无比。怜枝清晰地听见斯钦巴日朝他走来时,踩在兽皮上的脚步声。

他方从外回来,裹挟着一股凛冽寒风,沈怜枝依稀闻到一股血腥味,这让他更为毛骨悚然。

“别,别过来……”沈怜枝咽了口唾沫,“不然我就……啊!”

手腕处顿然传来刺痛,斯钦巴日冰冷的手像是铁钳一样抓着他的手腕,怜枝痛到几乎以为自己的手腕要就此断了,手中剑也掉下来,“噌”一声坠在地上,小声地宣告他的失败。

沈怜枝不敢抬头,他听到了斯钦巴日在上方的那一声讥诮的笑。

“沈怜枝。”斯钦巴日沉沉地道,“你连这种戏码也敢摆到本王跟前来?”

“你信不信本王真的杀了你。”

软蛋

外头明明是青天白日,可怜枝却仿若听到阵阵雷声轰鸣。

他那颗中看不中用的脑袋好像被人活生生地用两面锣左右夹击地狠敲了一记,除了耳畔翁鸣声响,几乎不能思索任何事。

沈怜枝怔忪在原地,所有备好的说辞都在顷刻间如崩流的河水一般消逝,他在斯钦巴日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无法说出一个字,这恐怕只有一个原因——怕。

他害怕斯钦巴日,他高估了自己。

原来怜枝并没有同斯钦巴日当面叫板的勇气,不自量力的下场就是临阵脱逃,而斯钦巴日显然也看出了他的畏缩,他再次冷促地笑了一声。

沈怜枝只觉自己脖颈一凉,而后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掼至帐边,他被步步逼近的斯钦巴日囚在逼仄一隅中。

怜枝听到了自己上下两排牙齿磕碰打颤的声音。

斯钦巴日扼着他的脖颈,布满细碎伤痕的粗砺指腹的虚覆在他精巧的喉结之上,怜枝被迫昂首,在无知无觉之中将自己的喉咙往斯钦巴日手中送。

少年单于半垂着眼,似乎漫不经心,可那落在怜枝皮肉上的目光却好像无形的利刃。沈怜枝抖动的幅度更大了,因为斯钦巴日在此时开了口。

“你要作戏,也不知作的认真些……阏氏,你这身上连半分剑痕也未落下,这让人如何信服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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