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尘继续说下去:“太叔生自己备了一壶茶,五怪人则备了一葫芦的山泉,除去他们双方之外,我与步月娘都饮了茶水与泉水。没过多久,我忽感全身血液沸腾,痛苦难当,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知是不妙,正要往出奔逃时晕眩袭来,迷糊间只听见太叔生大喊月娘,就这样人事不省了。”
虽知水无尘好端端地在此,并没有出任何事,但九方子鸣还是心中一跳,轻声道:“是谁害你?好端端的,他们干嘛害你?是不是他们知道了你半魔的身份?”
九方师玄摇摇头:“不对,这半魔身份是众人后来才知晓的,难道水夫人以半魔之身行走天下吗?”
“他说得歪打正着,确实没错,对方是奔着我半魔的身份来的。”水无尘轻轻一叹,“不知是哪杯水里,有破我魔封的秘咒,等我醒来时已恢复成半魔的模样,众人因此知晓了我的身份。”
“我后来也是听旁人说起才知道,太叔生家中无端起火,火焰冲天,引起路人注意,等众人赶到时才发现所有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活口。来人将我救出后,太叔生家也烧得精光了。”
水无尘沉默半晌:“其实这件事里,我所知确实不比你们更多,当日喝了水后,我是真真切切地什么都不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下药害我,我实在不清楚。”
五怪人的可疑之处不必多说,然而太叔生也有可能下药——毕竟水无尘因魔性迥异才认识步月娘,也许言行略有暴露,被人猜出,比起素昧平生的五怪人,显然是太叔生更有嫌疑。
步月娘身体本就不好,五怪人又拖延许久,太叔生大喊月娘未必是五怪人下药,很可能是步月娘支撑不住。
出于这一层考虑,没有实据的水无尘不敢断定是谁动了手脚。
见微知著
要说是之前还有几分怀疑,那么这会儿,九方子鸣心中的疑虑也尽数打消了。
魔祸横行时,修士与魔道之间的关系格外紧张,几乎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可到眼下,经百无禁的调解之后,固然还有些摩擦,可也渐少了。
九方子鸣虽自幼由长辈教导名门正派与邪魔外道有差,但毕竟不曾真正经历过魔祸之苦,对半魔没什么实感,只暗暗想道:“听来倒没什么问题,她自己也是火中被人救走的,这是当时一问就知的事,又作不得谎言。如此说来,她倒真的不是凶手,奇了,那大家当时为什么不信她,全将她当做凶手?”
他料想自己这般年轻都想得通的事,断不至于整个岱海没人想得到。
其实当时魔道与正派之间的种种摩擦,魔奴所做的种种可怖行为,叫岱海众修士人人似惊弓之鸟,又怎是他一个不曾经历过的年轻人明白反应得过来的。
九方子鸣正苦苦思索时,水无尘又道:“我所知的也就只有这些,不知能帮上雪大哥什么忙。噢,不对,说来这是雪大哥帮我的忙才是。”
千雪浪缓缓道:“这案子之所以绕来绕去,多年找不出线索来,只因五怪人与太叔生满门皆惨死,只余下你一人。”千雪浪道,“任何事总有个缘由,因此当时岱海众人以为你欲杀人夺宝,或是为天魔寻觅奴仆,才将你指定为凶手,是吗?”
水无尘道:“不错。”
千雪浪低头沉思起来,将所有事联系在一起想了想。
九方子鸣恍然大悟,心道:“我怎么把这事儿想落了,她说得太情真意切,险些被糊弄过去,五怪人与太叔生都死了,又没旁人,除了水无尘还能是谁?”
显然九方师玄与他想到一处去了,不过这年长的弟子性情温良些,思索片刻道:“唔,晚生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水夫人。”
“你但说无妨。”
“夫人既被人下药,是否有可能……是显露真身之后魔性大发?”九方师玄这话说得格外不忍,“要是被人下药所致,原也怪不得夫人,晚生非是责怪之意,只是……疑心这一可能。”
水无尘微微一笑道:“你是个好孩子,没什么可责怪的。这事儿别说岱海中有许多人想过,连我自己也想过,怀疑是不是遭人设计后,魔性大发,将他们杀死之后昏迷过去。”
两名弟子轻轻“啊”了一声,万没想到她这般豁达,将这话坦坦荡荡地说出口来,皆默然无语,不知该说什么好。
九方子鸣更是不知所措,他暗暗想道:“要是五怪人或太叔生下药,那死也活该,只是总有一方是无辜的……偏又害了水无尘,她原本没想杀人的。”
他想来想去,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沌,只觉得头痛得厉害,觉得往日在家中所学的本领道理,这一刻尽然都派不上用场。
水无尘淡淡道:“我封印魔性多年,若以半魔之身发狂杀人,手段必然凶残无比,身上难免残留血腥,因此我醒来后知道血案后,就检查了一下自身,纵然有人帮我打理过,可指缝之间,衣着残留,也总不能样样都清洗干净。因此我确定,并非是我发狂后杀人。”
她这话说得甚是平淡,却叫人不寒而栗。
众人一时无声,千雪浪总算抬起头来,又看了一眼任逸绝,缓缓道:“我话中要有什么不足,你再添上,好么?”
任逸绝柔声道:“好。”
九方子鸣与九方师玄才吃过他的亏,见着他含笑温顺的模样,惊惧之余又感一阵恶寒。
“若无意外,下药的是五怪人。”千雪浪道,“放火烧屋,杀了太叔生满门的也是他们五人,太叔生许是有些本事,许是留了些心眼,没有真正晕死过去,却也中了招,与他们五人交战时不敌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