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羲华很快便顾不上这些了,有人念叨她是常事,而那个人是谁,不用想也猜得出来,她就当是这具神躯也偶感了风寒便好。
自从离开了甜水镇,确切地说是离开了那座天女祠,阿弥的状况就一直不太好,不仅恹恹的没有精神,连哭声都小了许多,往日那中气十足的嚎啕变成了小声的“嘤嘤嘤”,到后来连这样的哭泣都慢慢停止了,几乎一直在晕睡。
羲华再没带娃的经验也知道情况不对,但阿弥却并不是生病,随行的国医挨个替他检查了个遍,诊不出任何病症。
且阿弥的呼吸倒是一直很平稳,晚娘给他哺乳也知道吃,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帘上,依旧连眼睛都不睁,“吧嗒吧嗒”吃的很香。
晚娘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吓坏了。如今阿弥身份今非昔比,她不敢怠慢,一边抱着他一边急得掉眼泪。
羲华虽然比她镇定,气力不弱、能吃能睡,大抵是出不了什么大毛病的。但好好的一个孩子变得这般,她也很愁得慌。
怎么说呢?这十分像离魂之症,直白点说便是魂丢了。
鉴于阿弥出生时的那般,羲华怀疑,在天女祠中的那些日子,阿弥所展现出来的状态才是不正常的,眼下反而合乎了常理。
阿弥作为一个先天夭折之子,本不该有魂魄——这是那日那个拘魂使范煞说的,虽说术业有专攻,但羲华不相信他。
因为在天女祠中,阿弥会笑会闹,还会回应她们的逗弄,哪里像是个没有魂魄的空壳子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先前阿弥的种种异样她本该多走走心的。那时的她以为阿弥并非完全没有魂魄,而是有所缺失,需要温养。
如今看来,情况要比她以为的要差的多。阿弥如今的表现,正是个没有魂魄的痴傻儿,与那些为历劫仙神准备的肉身刚好契合。
那先前的种种,又是怎么回事?
羲华蹙起了眉头。
九韶从扶摇的记忆中看到了前因后果,旁观者清,一眼看穿了其中的关窍——这个胎灵果然不同凡响,是母体身亡之后,由其强烈的执念与对恋人不舍的真情所孕育出来的。
造物原本是神只之能,如今一介凡人竟然可以生成魂灵,这说明什么?
九韶敏锐地预想到了可能的后果,神色一凛。片刻后,他心中的惊涛被强自按下,不由分说,将胎灵以法力牵引向自己的怀中。
乍一离开母体,那胎灵骤然惊醒,张开了空洞的小嘴厉声尖叫,四肢剧烈地舞动挣扎,似乎极不愿离开自己的母亲。
“九韶,停下!”井焕顾不得许多,喝道:“这魂灵并未成熟,你这样会害了他的。”
九韶置若罔闻,依旧施法不停。
井焕急得连分寸都不顾了,伸手去抓那胎灵。
九韶不会对他出手,斥道:“别挡路!”说完,一把将胎灵薅了过去,向自己胸口一拍。
井焕见势不好,改抓为扑,似乎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来阻拦他。
但他终究慢了一步。电光石火之间,那胎灵已经消失在他的心口。而井焕,因为太过靠近而刹车不住,一头栽向了九韶胸前,跟他撞了个满怀。
旁观的画扇:“……”她抽着唇角别开了眼。
九韶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下一刻一把震开了井焕。井焕还是懵的,根本做不出反应,被这一击轰在了神台侧壁。
幸好他现在没有神力,否则这神台连带着塑像,都得被他撞成渣渣。
九韶收回手,忽觉心口一窒,他瞳仁一紧,氤氲于心口处的神元如同花苞一样,层层聚拢,将那个胎灵包裹在其中。
那边井焕终于想明白了,好像什么都没有生过一般,自己撑着站了起来。他掩饰性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粉屑:“那个,不好意思,不是故意撞你的。”
九韶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歉意,甩袖道:“走吧。”
他虽没提,但井焕却依旧将扶摇的尸身复原,塑像封好,带着画扇慢慢走出来。
果然,九韶就负手立在院中,没走。
再度上路,画扇的妖魂坐在井焕的耳朵上沿,小声地问:“方才究竟生了什么?”
井焕尴尬地笑笑,解释道:“他想带那个胎灵去找羲华,灵归肉身,那个孩子方能活过来,是我没跟上他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