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女警用修长的食指轻轻地挠着鬓角,“每一户都找过了?”
“除了302室没有人在,其他都问过了。不过,只是站在门口问了几句,没有进屋去找。”
邻居们听出杨远话里有话,相互对望之后按捺不住了,纷纷表示大家都是诚信的良民,没人会做绑架孩子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其中一人起了个头,开始描述某户人家的生平,另外几人随即前仆后继,把左邻右舍的温良习性说了个遍。
女警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视线在众人脸上来回移动,不耐烦地撇着嘴。
“警官,我猜他有可能躲在302室。”杨远把昨晚恩怀丢了钥匙的情形简单陈述了一遍。
“哦!那么就是这样一回事了,肯定错不了。”一位邻居重重地拍了一下围裙,为她的结论增加气势。
“是啊,没准是你家孩子看中那姑娘什么东西,人家不肯给,就到她家里去偷。”另一位老妇人接上话茬。其他人可能觉得她有些口无遮拦,犹豫着要不要附和。
“先上去看看。”
女警跑上三楼,盯着三零二室的门板,突然急促地连续敲了三下门,视线始终盯着猫眼的位置。
她是在观察猫眼之中的光线变化!
如果小莫正躲在门后窥探,会因为受到惊吓而下意识退缩,猫眼就会突然变亮。杨远想起儿子踩在鞋柜上看猫眼的样子。
“联系过户主吗?”女警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转头问杨远。
“还没有,我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一点。我没有联系方式。”
每天与恩怀碰面,却连她父亲的手机号码都没有保存,杨远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阿义,你去找一下物业,让他们联系这家户主,叫他马上回来。”女警吩咐她的助手。
男警员阿义掉头下楼,往小区大门的方向跑去。
楼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附近楼的居民也都被吸引过来了。
“最近和邻居之间有过摩擦吗?”女警压低声音问杨远。
“没有,从来没有过。”
“和孩子之间呢?”
杨远犹豫了,他无法定性何为“和孩子之间的摩擦”,但就此沉默下去只怕会令对方浮想联翩。
“他很调皮,不听话的时候多少会有些责骂吧。但他不会因为这个就……就离家出走的,他还小,没有这么强的自尊心。”
“是嘛……不一定吧。大人意识到自己的孩子长大了,往往是因为他们做了出人意料的事。”
邻居们连连点头。
“是的呀!”
“现在的小孩子,心里在想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
“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这个,不是孩子为什么要走。”杨远提高嗓门,两手举着空气向三零二室的门板砸了过去,“如果他不在这里面,他是怎么离开这栋楼的?!”
消失的孩子(4)
女警绕着十七号楼转了一圈,回到原地双手叉腰,无可奈何地舔着上唇。然后跑上四楼冲进杨远家,把杨莫的写字桌翻得一片狼藉。除了作业和草稿,什么也没有发现。
男警员阿义带着陶芳和501室的女人一起跑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501正和他争论着什么。
“联系过户主了,说是四十分钟能到。”阿义向女警汇报。
“小莫拿了恩怀的钥匙?他要干什么啊?”陶芳抓住女警的袖口,“快想想办法呀,能不能把门打开?”
“孩子在里面,也只是你先生的猜测。”女警按住陶芳的肩头,“我们不能单凭这一点就给别人制造麻烦。”
陶芳垂落手臂,脸色看起来就像许多天没睡过觉一样。
“警察同志……”501跨上楼梯,看到女警后微微一愣,确认没有搞错对方的身份之后继续说道,“同志,你看看,这件事情物业要负责任的!”
“这可真是难为死我了……”紧随其后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他是小区的物业经理,头发油腻,一脸苦相,“安装探头那会儿,方案都是大家认可签字的,对吧。现在出了事情让我们负责,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就那一张通告,我们怎么知道具体怎么装的?你好歹出张图纸啊。钱倒是收的快,谁知道花哪儿去了。”501不依不饶。
阿义走到女警身旁,温吞吞地向她说明情况。
几年前,小区向所有业主集资,加装监控设备。业委会经过商议选择了最为廉价的方案,只在大门口及环形主干道上安装摄像头。让业主签字的协议书上只写明了摄像头的数量和单价,并无具体的实施方案,没有受到监控覆盖的业主难免心存芥蒂。
这栋楼在小区东部,位于环形主干道的外围,紧挨主干道的第二单元出入口恰好处于监控范围的边缘,而靠近东侧围墙的第一单元,也就是目前所在的位置则在监控范围之外。
阿义亲自核实了回放视频,从七点半一直到刚才,大门口的监控画面内都没有出现独自经过的孩子。
“那孩子下楼后只要往东走,翻过围墙,探头就拍不到。”501皱起眉毛一脸嫌弃,“你说这围墙,铁栏杆一条一条的,明摆着就是让人随便翻的嘛。”
“你这是什么话?你翻一下试试。”物业经理上下扫视501肥胖的身段。
“行了!”女警打断正欲发作的501,“现在说这些有个……有什么用啊!”
两人相互白了一眼不再说话。
女警问陶芳有没有孩子的照片。“最好是穿着跟今天一样的。”
陶芳划动手机屏幕,很快找出一张合适的正面照:夜空下,杨莫站在广场上,穿一件蓝灰相间的羽绒服,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比划出剪刀。他上周刚刚学会骑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