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哦?为何不敢答应?”
太子妃看了一眼沈青芜,默默在心里为她烧了两张纸钱。
另一方面,她也有几分钦佩这个小庶女的胆色。若此时换成是她妹妹木昭清处于沈青芜的位置上,恐怕也已吓得瑟瑟发抖了。
沈青芜淡定答道,“殿下今日出门前同我说过,他已向圣上请旨赐婚,若我此时悔婚,便是违抗圣意,是杀头的大罪,就连殿下也要受到牵连。臣女亲缘淡薄,幸得殿下收留,才不至流落街头。殿下娶臣女是为了践诺,臣女嫁给殿下也是想要报恩。故而不敢答应娘娘所言之事。”
皇后面上掠过一丝轻蔑,“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无非是舍不得到手的泼天富贵罢了。你若真心报恩,就该有自知之明,不要痴心妄想王妃之位。”
沈青芜低头道:“娘娘说的是,臣女想斗胆请娘娘答应臣女一件事。”
“何事?”
“请娘娘给臣女一年之期。若一年之后娘娘仍觉臣女不配王妃之位,到时便请娘娘做主,臣女愿求一纸休书,避世而居,永不回京。”
皇后目光闪了闪,“你说得可是真的?”
“臣女不敢在娘娘面前说假话。娘娘若是不信,臣女愿立字据为凭。”
从宫中出来,上车之前,太子妃木昭滢叫住沈青芜。
示意下人不必跟来,木昭滢带着沈青芜走到宫墙边一株大柳树下。
“沈姑娘,老实说,我很钦佩你的胆色。不过,你若是想以诚信打动皇后娘娘,那你真是打错算盘了。”
“多谢娘娘提醒。我并没有想打动谁。”
木昭滢不解地皱了皱眉,“那你与皇后定了一年之期,是何用意?莫非你以为,一年之后皇后会自己改变心意不成?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皇后此番并不是针对你。”
沈青芜笑道,“我明白,皇后不喜欢秦王,她不想让秦王娶个正常女子,能繁衍子嗣。”
木昭滢左右看了看,见远处有一队宫人慢慢走过,等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往这火坑了跳?”
沈青芜笑了笑,也低声道,“这些事,木姑娘想必比我更清楚,她又为何要往这火坑里跳?”
木昭滢打量了一下沈青芜的表情,缓缓叹了口气,“昭清幼年时曾遭遇一场意外,幸而秦王出手相救,她是真心想要报恩。”
沈青芜正色道,“娘娘还是好好劝劝木姑娘,不要在错误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心血,耽误了大好年华,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沈青芜回到王府,时阑正在大门口翘首以盼,表情又兴奋又激动,不住地搓着手。
“沈姑娘,你可回来了,殿下在书房等您。”
沈青芜随着他去了李无疾的书房,应羽远远就迎了上来,脸上满是喜色。
沈青芜心中一动,随口问道:“是那位南谯先生回来了吗?”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事连应羽都高兴成这般模样?
应羽重重点头,“不错,南谯先生终于把吴神医找来了!”
沈青芜也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不用为那张方子的效果提心吊胆了。
吴神医为李无疾仔细诊断后,从随身药箱中取了几味药,亲自熬成一碗药汁,让李无疾喝下去。
李无疾问,“这是什么药?”
吴神医翻了翻眼皮,“你大半个身子都进了阎罗殿,还怕我给你下毒么?”
沈青芜在一旁接口道,“先生误会了,他不怕你下毒,只怕你给他服解药。因为那解药服下后会昏睡几日。”
吴神医摸了摸胡子,“这样啊,那殿下只管放心喝。”
李无疾不疑有他,将一碗药汁尽数喝了下去,喝下去不到半刻钟,便开始目光涣散,晃了几晃便歪在了枕上。
房中一干人等,连同沈青芜在内都吓了一跳。
吴神医对沈青芜道,“医者若想治病,就不能事事被病人牵着鼻子走。你明知他中的毒凶险异常,既有解毒的方子,就该想方设法给他用药,而不是一拖再拖,若拖到药石无效的地步,你就跟下毒者一样,都是凶手!”
沈青芜被吴神医骂得心服口服,老老实实承认错误。
吴神医问起方子的来历,沈青芜只说是在《毒经》上看来的,并未验证过,所以也就没有底气强求李无疾试用。
吴神医又细细询问那《毒经》是什么书。沈青芜坦言道自己也不甚了了,只知道是本毒物大观,将上面记载的毒物极其解法简单说了几种。吴神医听得两眼发直,连连追问那奇书现在何处,可否借来一观。
听沈青芜说书已找不到了,吴神医简直如丧考妣,只说有此奇书却不得一观,比如宝山空手而归更让人心里难受。呆呆坐在墙角,茶饭不进,什么煎药诊治全都抛去了脑后。
南谯先生悄悄对众人说,吴神医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有点疯魔之症,发作起来颠三倒四,看这样子怕是要发作了。
应羽怕吴神医疯魔起来耽误了给秦王解毒,一不小心便透露出沈青芜已将全书背记下来。
吴神医听完两只眼睛灼灼放光,看着沈青芜的眼神无比热烈,“沈姑娘,你当真将那奇书都背下来了?”
沈青芜知道若是承认了,恐怕又要惹上一个大麻烦,待要否认,却见应羽在后面满脸哀求之色。
她一时心软,只好承认:“当真。”
吴神医翻身跪倒,“你将那奇书默下来给我看,我情愿拜你为师。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沈青芜连忙闪身躲开,众人也帮忙劝解。但吴神医坚持称沈青芜为师傅,亲自捧来纸笔,请沈青芜默写奇书。
沈青芜心想要将那么厚的大部头默下来,恐怕十年八年都未必能完成。不过吴神医见多识广,书中记载他大部分都知道,只需要将一些罕见的写下来,满足他的好奇心也就是了。
李无疾昏睡了将近四个时辰,晚间才慢慢醒来。睁开眼时还有些昏沉,目光转了转,看到不远处桌案上摆着一盏灯,沈青芜坐在桌案后他常坐的位置,一手撑着头,一手捏着笔,手上写写画画,不时打个哈欠。
他默默看了一时,心底升起些许久违的安宁和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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