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心里存着坏意,擦身而过时便“哎呦”了一声,身子一软,趴在了一旁的楼梯栏杆上,眼泪汪汪地回过头来,娇滴滴落了两滴泪,嗔道:“你踢我作甚?”
顾扬灵幼年时候曾在外祖家住过一阵儿,顾家人丁少,父亲没纳妾,叔叔也只有婶婶一个,自然没那么多事儿。可外祖家不一样,三个舅舅,两个姨妈,本就闹腾得厉害,偏二舅舅又是个色中饿鬼,刚成亲一年,屋里头便丫头通房一大堆。
顾扬灵是个调皮爱玩的性子,最爱寻了二舅妈玩耍,每每便能瞧到各种好戏,实是比戏台子上还演得精彩。如今瞧着莺儿这架势,眉梢一勾,心下一哂,不免觉得伎俩浅薄可笑。
嫣翠是个直脾气,又是个单纯的,她本能的就知道自家姑娘定不会故意踢了那死蹄子,又知道这便是二爷屋里头爬床的那个通房,心里犯了恶心,立刻骂道:“挨千刀的小蹄子,胡乱攀扯什么,也不睁眼瞧瞧自己个儿的脸,下作的东西也配叫我家姑娘亲自去踢你?”
莺儿正愁没人搭腔呢,闻言愈发哭得凄惨:“踢了我便罢了,还任由丫头谩骂于我,等着二爷回来,我必是要求一个公道的。”却是句句冲着顾扬灵去的。
顾扬灵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薛二爷房中新近得宠的通房,可她本就不待见薛二郎,更是瞧不上莺儿的做派,哪里肯自掉身份跟个通房计较,自然也不愿嫣翠再与这人撕缠,一挥手拦下了满面通红欲要回骂的嫣翠,瞧也不瞧莺儿半眼,冷淡道:“走了。”
莺儿顿时气得脸面通红,自家又哭又喊的,偏人家半点眼色也不给,恁得目中无人,叫人愤恨,便拦在顾扬灵面前,怒气冲冲道:“你踢了我便要走,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今儿你要不给我赔不是,这事儿就没完。”
顾扬灵见这女人没事儿找事儿,还胡搅蛮缠,由来对那薛二郎更添了几分厌恶,能叫这种女人爬上床的,又会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个色中饿鬼,香的臭的烂的腥的,只怕是有点儿颜色的都能看在眼里,拉到床上吧!
顾扬灵眯着眼看了那莺儿几眼,脾性上来,愈发不耐烦了,本就是得过且过,也不怕胡乱得罪了哪个,指尖朝那莺儿点了几下,转头对嫣翠道:“她不是要我赔不是吗?你去代我赔不是。”
嫣翠立刻红了脸:“为何要给她赔不是,她算哪个牌位上的人?”
这丫头,顾扬灵眉头一皱,转眼看向红英:“你去。”
红英一呆,随即发现顾扬灵眸光冷凝,清丽的俏脸上透着冰冷的清绝孤傲,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抿紧了唇,神色变得有些紧张。
顾扬灵唇角一挑:“嗯?”
红英立刻看向莺儿,莺儿怕不是真以为顾扬灵要给她道歉,脸上透着显见的得意。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响,心道等那丫头道完歉,她偏偏要揪住不放,就要这个官家女亲自给自己道歉不可。
红英哪里不知道这莺儿正是薛二爷的新宠,可她更清楚,自家的这个姑娘只怕是更得薛二爷的心,于是上前两步,“啪”的一声,狠狠给了莺儿一个耳光。
莺儿一下子懵了,红英走上前一掌推开了莺儿,莺儿没防备,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跌到了雪地上。那积雪下正是厚厚的黄泥土,刚破了冰,莺儿瞬时便沾了两手泥,新上身儿的衣服也糊了一片脏污。
顾扬灵气势太盛,红英也瞧起来极为厉害,跟着莺儿来的玉凤本就不乐意跟顾扬灵对上,见她们要走,忙让开了路,跟着的几个丫头自然也退后了几步,嫣翠晕头巴脑地跟在顾扬灵的身后,等走了好远,还不敢相信,自家那柔柔弱弱的姑娘,竟然叫红英赏了那莺儿一掌。
“二爷他……那可是二爷的新宠呀!”嫣翠后知后觉地叫道。
顾扬灵睨了她一眼,这丫头敢在薛二郎跟前替自己求情,每次寻的时机还正是时候,说起来胆子也不小,脑子也清楚,怎的今日里这般傻呆?
“小傻子。”顾扬灵抿唇笑了。
“骚狐狸,你给我站住,死蹄子……”身后一阵谩骂,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顾扬灵喘了口气,不怕厉害的,就怕蠢的,薛二郎必定是眼瞎了,才会看上这种货色。
“快跑。”顾扬灵一声令下,自己个儿先跑了起来。她不怕那莺儿,可她不想同一个蠢傻的呆子混在一处打架,没得掉了她的身份,失了她的脸面。
可顾扬灵是个娇弱的,没跑两步,她便跑不动了。
红英扶着顾扬灵帮她顺气儿,嫣翠把袖子往上一撸,豪气冲天地道:“姑娘别怕,有嫣翠护着你。”
顾扬灵皱着眉:“胡扯什么,你是我的贴身丫头,同一个玩意儿纠缠一处,算什么?”嘴里骂着,可心里头念起自己也算是个玩意儿,不由得一酸,忙甩了甩头,四下张望,见着不远处有座阁子,便道:“去那里躲一躲,她寻不见自己个儿便离开了。”
梅林里梅花正艳,又开得浓稠,顾扬灵几人在梅林里拐了几道,便叫莺儿寻不见了踪迹,恨得咬牙切齿,跺着脚骂道:“作死的烂蹄子,下贱的小娼妇,别让姑奶奶抓住了你,到时候挠花了你的一张俏脸,看你还狐媚不狐媚。”
玉凤寻不见顾扬灵,心里倒是有些不清不楚起来,她是存了些坏心的,不论是莺儿占了上风,坏了那女子的一张脸,还是落了下风,叫人教训了一顿,都是与她无关,反而闹得越凶,到时候惹了二爷不快,岂非愈发衬托得她乖巧伶俐,谦和温顺。至于那女子,总归是她不能招惹的,若能借了莺儿的手毁了她的脸,也非好事一桩?倒是二爷那里怎么还未出现?莫非那丫头没把信儿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