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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夜东风随雨至(第1页)

上刘村。

顾岑宴撑着伞找到了山洞,山洞里几人吃着烤栗子,方瑞觉得不过瘾,还披上了放在山洞里的蓑衣出去猎了几只山鸡,抓了几条鱼回来,放在火堆上烤,几人吃的热火朝天,气氛热烈,有风雨作伴,很是惬意。

顾岑宴看到这一幕都被气笑了,亏他还担心这些人被雨困在山上,会不会又冷又饿,他这么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书生,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都差点被滑倒,他们倒好,吃吃喝喝的好不安逸。

他合起伞放在山洞外,走进去在苏芷身边坐下,苏芷很自然地塞了一条烤鱼在顾岑宴手里,她没有回头,微微笑着看着贺影心,贺影心正在同她讲波澜壮阔的大海,他并没有用太多繁复的辞藻,寥寥数语却讲的很是生动。

顾岑宴扭头看向贺境心,当年青州一别,顾岑宴没想过会再见贺境心,不得不说,缘分很奇妙。

外面的雨终于停歇,走出山洞,扑面而来的凉意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入了秋之后,就是一层秋雨一层凉。这下完了雨,果然又冷了不少。”张满缩了缩脖子,寻思着得去一趟镇上买几件夹袄,他们从端州来,尽管有所准备,但衣裳还是有些单薄了。

一行人下了山,回到了顾家小院里,夜里雨又下了起来,啪嗒啪嗒地砸在窗户上,贺境心睡到半夜被吵醒了,她本就浅眠,这雨声吵的人睡不着觉,这个时候,贺境心就有些想念远在端州的宋钺。

说来也很奇怪,自从和宋钺成亲之后,两人同床共枕,她入睡便慢慢地不再那么难,有一段时间,她眼下长年累月积攒出来的瘀黑都散了不少,这段时间在外面奔波,眼下黑眼圈又重了几分。

睡不着觉,索性就不睡了。

贺境心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识海之中,那里人来人往,喧嚣无比,是她的记忆殿堂。

她游走在其中,每个人看似毫不相干,却又和身边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整理了识海中,有关于皇帝,赵长生,陈三七,温沅这些人的线索,在确定一切都严丝合缝后,一切的一切,就到了最后的一点,当年左相将赵长生还活着这件事透露给了几个皇子的母族,最后成功弄死了赵长生。

如今左相已经死了,但几位皇子的母族却还存在,当年那些人是怎么动的手,还要回长安城再去确认。

贺境心寻思着年后回长安,说起来过了今年,明年贺影心就满了十岁。

当年贺从渊和贺境心说的,让贺影心十岁后不再作女孩儿打扮,这究竟是一种巧合,还是贺从渊在那个时候就推算到了将来会生的这一切。

贺境心第二天起来,眼下的黑眼圈果然又重了几分,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天倒是艳阳天,只是这个时节的太阳已经没有那种灼人的热度,吹来的风也冷了几分。

因为接下来要去一趟靠山村,贺境心几人需要重新准备行囊,上刘村位于江州,而他们要去的靠山村则地处凤州,那里距离大晋都城长安城并不算很远,当年贺从渊和赵长生带着受伤的苏芷,从长安京郊为了甩脱追兵一路往偏僻的方向走,最后一路闯进了凤州,到了靠山村。

从江州到凤州,路途遥远,并且越往北越是冷,靠着他们现在的行李到不了凤州。

“姐,我们直接去凤州吗?”贺影心问,“姐夫还在端州等着我们回去,若是现在出去凤州,我们怕是不能和姐夫一起过年了。”

贺境心听贺影心提起宋钺,愣了半晌,最后只道:“事有轻重缓急,你过了年就十岁了,影心,姐姐要在这之前,让你去到你该去的地方。”

皇帝的心思不难猜,他想要影心回去长安城,正大光明的以皇长孙的身份回到他身边。

若最后的归途在那里,贺境心希望这个时间可以早一些。

留在贺境心身边的,只能是贺影心,是一个寻常农家子,这样的人是无法胜任那个位置的,朝堂之上,波云诡谲,掌权者和普通人的立场是截然不同的,贺境心养不出一个掌权者,贺影心留在她身边,只能见识一番大晋真实的模样,洞悉基层的官员是什么样子,明白普通百姓的日常和无奈,能共情普罗大众,但只是这样是无法当好一个帝王的。

他必须要去到掌权人的身边,系统的学习另一重身份要做的事。

贺境心自认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圣母,却也知道在其位谋其政,若德不配位,必有灾祸,若只是普通败家子,败的只是一家之财,但若这德不配位的人坐上皇位,糟灾的是整个天下。

这天下也不过才安稳了三十来年,前朝的纷乱才过去,大晋朝经不起一个无能的帝王。

贺境心也担不起一个王朝的兴衰,老皇帝与世家斗了这么多年,不说起因为的是公还是私,但他的确做了一件好事,相比起很多皇帝来说,当今称得上是一个好皇帝,这也是为什么贺境心会愿意配合他去做这些事的最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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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贺境心并不知道,遥远的长安城中,一场阴谋悄然萌芽,命运的齿轮咔哒一声滚下。

老皇帝忽然吐血昏迷,尽管三公主果断下令封宫,不许消息外泄,但在宫中各处都埋下钉子的世家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当往日醉心书画不爱权利的五皇子站出来要主持大局的时候,长安城中的权贵们竟然半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皇帝如今站下的三个皇子里,二皇子断了腿,七皇子太年幼,只有五皇子是最合适的。

老皇帝已经昏迷了七日,国不可一日无君,老皇帝突恶疾,根本没有来得及定下监国人选,朝中局势瞬间就乱了起来,几方势力原本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世家因为皇帝的疯狂针对而被寒门官员压了一头,如今皇帝突然昏迷,原本悬在世家头上的大山一下子就被搬开了,但平衡世家的那些官员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那些官员也早就扎下根系,轻易无法撼动拔除。

世家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们必须趁着这个时候把皇帝和寒门打下去,不管这些世家原本支持的是谁,五皇子都会成为最佳人选,只要把出身世家的五皇子推上那个位置,世家憋屈的二十多年就能再次扬眉吐气!

五皇子最近走路都带风,作为五皇子,他上面有几个出色的兄长,底下又被六皇子压得死死的,五皇子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可怜,为了不成为兄弟间争夺的炮灰,他选择后退一步,醉心山水书画,但也因为如此,他很能与才子文人打成一片,在学子之间颇有名望。

如今几个兄弟都废了,他竟然苟成了最合适的人选,他觉得自己就是最佳捡漏王。

这一日,五皇子一大早便上了朝,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下面的群臣,五皇子激动地整个人都在抖,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大权在握,俯瞰天下的滋味真的太美妙了。

“父皇突恶疾无法理政,本王暂代父皇上朝,诸位爱卿有事准奏。”五皇子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激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的声音飘。

“于理不合!”底下有个头铁的大臣出列,直接指着坐在皇位上的五皇子怒骂出声,“五皇子没有皇命,怎可替皇上上朝!龙椅乃是天子御座,五皇子大逆不道,擅自登位,是为大不敬!”

这大臣的出列像是一个信号,紧跟着其他的御史纷纷出列,骂骂咧咧地把五皇子的罪果数了一遍,光听他们的说辞,五皇子已经可以直接推出去午门斩了。

五皇子脸都黑了,他胸口急剧起伏,恶狠狠地盯着底下那些官员,这些官员都是寒门出身,有几个寒门都算不上,乃是农家子出身,这些人怎么敢的,谁给他们的胆子指着他骂得这么脏的!

“此言差矣!”终于,世家官员逮住机会,在皇帝爪牙怒骂的间隙里出声声援,“五皇子只是代父理事,何谈大逆不道!皇上重病不起,但天下百姓都等着皇上处理政事,五皇子素有才名,由他暂代国事,于情于理都很合适!”

“呸!狡辩!”另一方的官员马上辩驳道,“无政令便是无政令,治理天下靠得是雄韬武略,会画几幅画就敢代政,怕不是在说什么梦话,简直引人笑!”

“分明是你们强词夺理!”

“是你们包藏祸心!你们拦着不让五皇子处理政务,怕不是想要让大晋乱起来,你们想做什么!”

“呸,分明是你们这些人想要趁机生事,就算要代政,也是二皇子最合适,哪里轮得到不沾嫡又不沾长的五皇子,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谋权篡位!”

这话一出,大殿上都有一瞬间的安静。

五皇子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吵作一团,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一只靴被丢了出去,被砸中的官员嗷地号了一嗓子,下一瞬眼睛红,愤怒地抬手就撕扯了上去,大殿上顿时打作了一团,官帽和官靴满天飞,文官武官全都大红了眼,往日端的高高在上的世家官员和寒门出身的官员,此时根本分不清敌我,一只靴子甚至被砸飞出去,掉在了五皇子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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