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哥儿见徐言其拿出了布料棉花,穿针帮他缝了半晌的棉衣,瞅着时辰快近晌午,才回村里了。
刚收拾了针线张罗做饭,王大壮和哑哥儿扛着一麻袋的东西过来了一趟。几日不见,徐言其还怪想王初阳这孩子的,抱着他稀罕了一阵,问到一旁麻袋里装着的是什么。
“是一袋稻糠,喂鸡喂猪都好,你们家没置办田地,又养了那么多家禽,我想着分你们一袋,冬日里掺着猪草喂家禽。”王大壮擦了擦额上的汗,这一路扛上来,可不算轻松。
徐言其进灶房给他倒了一碗水,客气道:“你们家也才置办了两亩田地,还想着给我们分一袋稻糠。”
“嗳,我们家养得家禽少,吃不了那么多。”王大壮摆了摆手,略歇了一阵就和哑哥儿回去了,赵云程不在家,他一个汉子不好在后山多待。
秋收的这几日,老天儿也给面子,每日都是大晴天,瞧着是个丰收的年头儿。
在庄上做了半个月的工,抢收的时节才算过去,出粮以后,人们最挂心的就是今年的税收有没有涨。
许家贤这阵子去镇上勤了一些,为得就是尽早打探出税收的消息。
又过了些日子,钱家往后山也送了两袋稻糠,他们家田地多些,抢收稻子出粮费的时间久些,加上王大壮的一袋,徐言其就不用为冬日里家禽的口食愁了。
一日傍晚,里正召集村民到村口的大槐树下,说了一下税收的事儿,今年还同去年一样,是三成的粮税。
众人听后都略松了口气,这粮税没涨就好,边关今年才消停下来,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远在京城的皇帝自然也晓得,前两年打仗徭役和赋税都重,去年倒是减了些。
日升之时还是大晴天,晌午间天儿突然阴沉了起来,徐言其把晾在院子里的衣裳收了起来,又出去唤回了旺财和元宝,赵云程到镇上做工,晌午不回来,就怕过了晡时赶上了雨,道上再淋湿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徐言其明显感觉到这几天凉快了不少,赵云程的棉衣棉裤都缝好了,就剩他的一件袄子,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相较于之前,这几天产的鸡蛋比之前少了一些,徐言其改为每三天去一趟镇上,再过半个月,这门营生怕是就要做不成了。
晡时之后,雨虽然不大,但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赵云程回来时湿了衣裳,灶房里的火没熄,徐言其一直在灶台上热着水,想着回来让赵云程洗个热水澡,别再染了风寒。
“这几天鸡下蛋下的少了,我看再过半个月,就不用去镇上卖鸡蛋了。你不是想在后山的河边上开荒嘛,到时候我先去把那边儿的野草给拔了,清理清理石块儿什么的。”徐言其拧干了布巾给赵云程搓着背,一边和他说着接下来的打算。
赵云程颔道:“活儿是干不完的,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我做完工回来跟你一起干。”
秋收以后农闲,去镇上干活的汉子多了起来,工钱自然比之前少了一些,但铜板再少也比在家懒着的好,好歹能挣出当前的开销。
“等明儿做完工,我想再去看看阿奶,又有段时间没去了。”赵云程擦干身子,拿起旁边徐言其给他准备好的干净衣裳穿上。
“行,赶明儿我歇完晌就去镇上,顺便到田家问问竹哥儿去不去,榆哥儿的婚期近了,张婶儿可忙着呢。”
自从得知赵云程从小是李桂棠喂养大的,徐言其就萌生过将人接过来同住的心思,但院里就有一间卧房,他和赵云程还没有孩子,属实不方便了些。
赵云程宽慰徐言其心中惦念着李桂棠,但他的阿奶终究是有儿子的,赵文河也不会答应他把李桂棠接到村里。
这几日家里得留人,衙役指不定就会到村里缴税,若是错过了,只能自个儿往衙门跑一趟,麻烦得很。
徐言其算了算现在家里的银钱,这两个多月下来,他卖鸡蛋攒了三两银子,赵云程挣的铜板差不多都用于家里的开销,没攒下多少,加上之前的银两,他们手头上一共有九两五钱,抛去税钱,还能剩下七两一钱,到冬日里,买炭就得花费不少。
衙役是晡时之后过来的,由村东向村西挨着收税,头一个到的就是后山脚下,许家贤提前支会了这户人家没有田地,牛车也就没拉上来,只来了衙役。
呵退了旺财和元宝,徐言其将院门打开,衙役没有进门的规矩,站在院门前点钱收粮。
“家里几人?”衙役例行公事得询问道。
徐言其倒了两碗糖水给衙役,如实说道:“只有我和汉子两人,我们今年刚成亲,分家后还没孩子呢。”
“嗯,赵云程当过募兵,免了徭役,一人一两二钱的丁税。”衙役一路走上来,确实是渴了,一碗糖水全都下了肚,瞧着徐言其是个识相的,说话没有那么吆五喝六。
“嗳,里正同我们交代过,我早就备着呢。”徐言其从怀里掏出一方布巾,展开后将银钱交给了衙役,还另外准备了二十个铜板,“两位官爷来一趟辛苦了,这是另外孝敬您的,穷苦人家,您们可别嫌少。”
两个衙役相互打量了一眼,不露声色的将那二十个铜板收入怀中:“还是攒钱买上两亩田,没田没地在税钱上可吃亏着呢。”
“我们晓得了。”徐言其点头应着。
临走时,许家贤给了徐言其一个赞许的眼神,没想到一个小哥儿,能这般游刃有余的应付衙役。
直到几人的身影隐在村道中,徐言其这才抬袖擦了擦脑门上沁出的汗珠,就这几句话的功夫,让他的心到现在还怦怦的跳个不停。
赵云程回村时,遇到衙役正在村里收粮,他同里正打了声招呼,知道自家的税钱已经缴过后,快步往后山的方向去。
“回来了。”徐言其背着竹筐,正准备出去再割些猪草备着,刚要出门,抬头就看到了赵云程。
“嗯,衙役来过了,他们没为难你吧。”赵云程把铜板交给了徐言其,问道。
徐言其放下背篓,先将铜板放回了卧房,“没有,我另给了两个衙役二十个铜板,他们还嘱咐我们攒钱置办两亩田产呢。”
“成,你比我会处置这些事儿,这个家你当着我放心。”
徐言其抿嘴笑了笑,说之前他心里还忐忑着,怕赵云程怪怨他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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