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陈大哥听到谢奕的回答,却是略皱了下眉头。
谢老爷的想法,他们倒是都能猜到,但是在陈大哥看来,却觉得谢老爷的打算并不是最好的。
在他看来,谢奕虽然不缺才华,读书做文章也都很有一手,是个读书种子,性子却还是天真浮躁,软弱娇惯,如同京都里常见的那些官宦世家的公子们,没有真正的经历过世俗经济的磨练,很难成大器。
在京都的长辈荫蔽下做官,始终是长进不大的,如果可以的话,陈大哥更想让妹夫去离京都较远的地方从县令做起,趁着年轻志高,这样才能一点点的磨炼才能,真正的通晓政事俗务。
而若是一直在京都繁华舒适的环境中混资历,到了岁数去地方转任高官,可不是仅凭着会读书做锦绣文章就行了的呢。
不仅到时候不仅没了少年人的锐意进取,容易随波逐流,真正的做出成果的反而不多,还容易适应不良,被下属处处掣肘,甚至被那些善于媚上的下属哄骗了都不知道。
同样的,等到长子予溪明年考中进士,陈家大哥就会把他送到基层的基层,当做磨练。
但是不得不说,京都里和陈家大哥这种想法的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世家公子出仕都是先在京都熬到一定的资历,再去地方上任职。
而且毕竟人家亲爹尚在,作为一个岳家的大舅兄,陈家大哥也不好越俎代庖,只能侧面提醒了。
“妹夫少年得志,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总是做个文雅的闲职,岂能发挥作用,造福一方?”
从去年开始,北方的很多地方降水都少,气候干旱,庄稼收成也很差,就连京都的粮价都已经翻了三番,对于真正有心做出一番事业的年轻人,这时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啊。
“呵呵……”
谢奕再一次干掉了岳父命人倒上的美酒,脸颊泛起了红晕,本就春目含波的桃花眼,更是水亮的惊人。
说实在的,谢奕还真的没有和一般的书生那样,期待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而是更喜欢吟诗作赋,参加文会和各种诗会,以文会友。
如今太平盛世,处处歌舞升平,他根本不需要,也不想把精力都放在尔虞我诈的朝中,更想着闲云野鹤,和知己日日酬唱相合。
陈家大哥看着谢奕笑而不答,暗自叹了口气,也就不再多言了。比起徒有虚名,不沾俗务的才子,他向来作风更务实,喜欢有能力有追求的年轻人。
男子汉大丈夫,志当存高远,努力在朝堂上一展手脚,光耀门楣,岂能无所事事,只沉迷书画诗酒这种小道。
想着最近朝堂上首辅和次辅关于两河盐运使的明争暗夺,陈家大哥也是摇头不已,虽然他和二弟没有公然站队,但是作为谢首辅的姻亲,天然的就被视为是谢首辅这一边的人。
谢首辅能力和才华都是有的,就是野心也惊人,由他总领朝政,将来会如何真的不好说。
目前朝堂上谢家为首的文官清流一系,和次辅吕蒙为首的南派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了。
南派的官员大部分都是祖籍江南,门下的书生举子很多,本来江南就是人杰地灵的地方,读书风气蔚然,因此在仕子书生心目中的地位很高,拥护者很多。
而清流一派也在尽力拉拢武官,西边有他们的外祖父康威将军的蒋家军驻守,南边常有安南人进犯边境,有征南将军贺庭之的贺家军驻守,这两边的人远离朝堂,但是影响力不容小觑,都只持中立。
但是剩余的武将,却很多人都有意动,想接受谢首辅的示好,毕竟武将的地位比之文官略低,他们也想分一杯羹,提高下自身的地位,听说谢首辅还有意为自己的小儿子择车骑将军冯志金的女儿为妇。
世家们各自站队,两派的党羽林立,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
但是陈家大哥的想法,谢奕却是不知道的,依然和老侯爷等人喝的开怀。
“我家二娘一向娇生惯养,以后还望二郎多多包涵呢。”
不知不觉,说起了陈芸,老侯爷真心实意的向着女婿敬了一杯酒。
“呵呵……哪里哪里……”
谢奕憋了很久,才憋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
他实在想要和陈家人说说那个毒妇陈氏是怎么欺凌侮辱自己的,但是作为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欺负总是没有面子的,说出来都觉得丢脸。
而且岳父看起来也很通情达理,热情友善,除了大舅兄有点严肃脸外,陈家人比谢奕之前想的要好相处很多很多。
这样的家庭,怎么能教养出了陈氏这种女儿,也是令人费解。
况且现在席上的人太多了,谢奕也实在怕了陈芸,万一告了状那个毒妇被骂了一顿,又和自己撒气怎么办。
到了晚上,谢奕作为新女婿,着实喝了不少,脚步虚浮的被送到了陈芸的闺房。
她的香闺是之前陈蓉在时设计的,又经蒋氏这些年添添减减,铺陈华丽贵重,处处锦绣成堆。
入室便有若有若无的甜香,进门的向壁上挂着前朝知名画家陈寅的《山野乡居图》,左侧的起居室里,青玉的书案上放着一尾古琴。
谢奕细细的摸着古琴,突然发现书案上竟然还搁着半本据说早已经失散多年的《雷音琴谱》。
真看不出来啊,这陈氏竟然也是个通音律的。
那样暴躁粗鲁的人,弹起琴来是什么样,谢奕还真的无法想象。
过了一阵,陈芸也从蒋氏那里回来了,刚走到院子,就听到了屋里传来的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