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得了吧。”程醒言嗤了声,“反正也没打算从你嘴里听见什么实话,我走还不行吗?”——拍摄进展停滞,褚晏清手头的事务也全面停滞下来,便开始琢磨是不是该给程醒言送点什么当做补偿。但程醒言应该什么都不想要,他还是别再给对方添堵为妙。
&esp;&esp;褚晏清彻底丧失了行动目标,再睡几小时又颇有负罪感,宁愿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耗到夜里。脑子里仿佛凝固着浑浊的结晶,钝痛而昏沉,除开统计嘈杂的心跳节律,他什么也做不了。
&esp;&esp;结果真让他耗出毛病了。待提醒用药的闹铃嗡嗡震动起来,他已经提不起精神去找药吃。明明只需要翻身就能够得着开关,却连第一步的开灯都显得异常复杂。
&esp;&esp;不论他精神情况是好是坏,手机闹铃总会在夜晚十点三十分响起。接下来将以每分钟为单位,共计重复五次,每一次都在屏幕提示“吃药”。
&esp;&esp;褚晏清也懒得摸索手机,足足放任闹铃在呼啸的风声中响过五遍。想来手机又将在第六分钟开启新的一轮循环,没完没了,烦躁总算打败了躯体症状,他必须起身吃药了。
&esp;&esp;用药照例需要记录。褚晏清还留存着基本的理智,判断不能再贸然给程醒言发消息,保不好对方已悄然将他放出了黑名单。谨慎起见,可以先转发一条工作消息试探程醒言的动静,对方问起来他就坚称是误触。
&esp;&esp;他正琢磨到底要转发什么,忽而传来房卡贴合感应锁的声响,褚晏清心下一惊,竟发现程醒言就立在他门口。
&esp;&esp;程醒言目标明确,向他所在位置横冲直撞而来。褚晏清没能来得及开口辩解,程醒言已对他采取强制措施,两人一并跌在床沿边,程醒言用膝盖压制住他的腰腹,当即抢走他的手机,揣进了自己兜里。
&esp;&esp;程醒言一本正经地恐吓他:“褚晏清,不许乱动,配合我查岗。”
&esp;&esp;褚晏清乖乖将双手举起,任由对方掐住自己的手腕:“我哪敢乱动。你都提前偷拿我的房卡了,显然有组织有计划,我还能反抗不成。”
&esp;&esp;“你刚给我发的什么?”
&esp;&esp;褚晏清很是无辜:“我发誓,今天什么也没发。”
&esp;&esp;“前天呢?上周呢?还有很多天以前呢?”
&esp;&esp;“……我不记得了。谁不是到晚上就抑郁,偶尔给前男友发点小作文不是很正常吗?你到底想问什么?”
&esp;&esp;“还在扯淡,我昨晚已经看过无数遍了!你的小作文在哪里呢?”也许是台风太过凶猛,程醒言被刮得眼底通红,“你夜里十点半左右会记录一次用药情况,每次都是这个时间点。我这是合理开展蹲点计划。”
&esp;&esp;褚晏清动了动喉头,已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来。唯有窗外呼啸的风雨声代替他作答,他的回答就是无法回答。
&esp;&esp;“别总是让我往死里逼你。”
&esp;&esp;程醒言见他无力狡辩,终于放开他的手腕,接着轻松缴获他搁置在桌面的药盒。盒子侧边敞着,里边的铝箔药板漏了一角,黯淡无金属光泽。
&esp;&esp;人赃俱获。的确没什么可狡辩的了。
&esp;&esp;褚晏清好像刚受完剥皮之刑的罪人,而他也的确罪大恶极。他短促而沉重地吐息几次,滞留在原地,没有动静。
&esp;&esp;如果非要深究他无谓的执著,其实相当可笑。此前他以为只要把病治好,他就能和程醒言重来一次;至于现在,他对自己早不抱任何希望,还非要在程醒言面前死守那点可笑的尊严,到底有何意义?他也说不上来。
&esp;&esp;第33条坦白从宽,抗拒从亲
&esp;&esp;镇静药很快发辉效果。药片在胃里磨成粉末,顺着血管输送全身,将大脑里所有的情绪和想法统统清理干净,不分好坏。
&esp;&esp;褚晏清已不感觉狼狈,要论狼狈,他在程醒言面前丢脸过很多次了,他是什么残次品对方都门清。也不感觉惊慌,只要他愿意横下心放弃,就不用害怕彻底失败的结果。乐观估计,就算程醒言再照他身上来两下子,他都可以礼貌道谢。
&esp;&esp;但药物没能清除疼痛。褚晏清总觉耳边很吵,吵得头疼愈发严重。他干脆将自己放倒,用枕头蒙住了面,企图将耳膜和噪音隔离开。
&esp;&esp;远处台风在玩多诺米骨牌游戏,呼啸着推翻了一连排的行道树;隔壁房间的同事出老千被逮着了,与牌友吵作一团,剩下的和事佬只能小声劝架;屋内程醒言窸窣翻阅着药物说明书,偶尔发出极轻的叹息,不知读到了药效还是副作用。远远近近的,已分不真切,褚晏清只知道耳膜嗡嗡震着,脑子里的神经拧得刺痛。
&esp;&esp;程醒言仿佛是故意放慢了阅读速度,良久才将说明书重新折叠放入药盒,问他:“你今天吃过药吗?”
&esp;&esp;褚晏清木然着不乐意起身,也不想见对方,“今天已经吃过了,我现在很正常。”
&esp;&esp;程醒言拧着眉毛,“会有正常人强调自己正常么?”
&esp;&esp;“的确,我不正常。你才是正常人,正常人就该离我远点,不错吧?”
&esp;&esp;程醒言不理会他的自轻,“反正你从明天开始必须按时吃药,不能漏几天补几天的。我会监督你。”
&esp;&esp;“别说那事了。”褚晏清蜷曲起双腿,妄图将整个身躯都蒙进枕头里,“我自己会定闹钟。再说了,我得病关你什么事?你闲得慌来精神病院送温暖?”
&esp;&esp;程醒言陷入了漫长的默然。褚晏清正侥幸这样轻易就糊弄过去了,便感觉程醒言在触碰他的肩背,想尝试从身后环抱住他。但他蜷得很死,对方屡次未能成功。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