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眬中只听得裴元皓的轻唤声:“阿梨。”
她抬眸,裴元皓在马上凝神看她,仍是微笑着,仿佛他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碧蓝的天下,他的袍角迎风飞扬。
无人不知晟阳王的特殊身份,也绝没人敢阻止他在宫内骑马。阿梨这才知道,她独自在御道行走的时候,裴元皓早早骑马抄近路在前面等候她了。
他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吧?
阿梨不禁轻笑出声,露出碎玉似的牙。而脸上闪现的那抹泪意,早被阳光收去了。
那晚的芙蓉帐里春风雨露,阿梨散下浓密的青丝,温柔地接受裴元皓的缠绵。这样的交缠,仿佛一个巨大的磁场,让她不可控制地放开自己去迎合、去渴望。而呼吸里芳香四溢,浓郁得如同蜂黄暗偷晕,甜美,迷惑,足以把裴元皓的思想缠绕。
他发出低沉的呻吟……
月被凝滴,东风交枝红情密,锦屏嫦娥妒。
阿梨闭上眼睛,恍惚里一身华贵锦服的杨劼站在眼前,用极干脆的声音说:“我喜欢这样,他们能给我,你能吗?”
果真是不能啊!
她在心里不由冷笑,停止了冥想。脸上泛起的潮红,此时看上去似侵了春露的樱,柔弱而娇媚。
裴元皓将她拥入臂弯中,紧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似乎看出点异常,抬手轻抚她的额角,问:“我在你的眼神里看出你在飘忽,告诉我想什么?”
阿梨扬起眼睫,问得严肃,“皇上迷恋仙术,是大人怂恿的吧?”
裴元皓忍不住笑起来,轻刮她的鼻子,道:“皇上又不是小孩子。这是他自己的意思,做臣子的怎好阻止?”
“原来是这样。”阿梨释然,长长地吁了口气,“妾身本以为……”
话说到一半,自觉那份顾虑多余,便缩回了舌头。
裴元皓却不依了,笑说:“原来你担心的是别人,怎不想想自己……”他在她耳畔咬了一句。太过露骨的话,像春日里的柳絮随风拂过,痒得她咯咯笑起来,作势打他。
“王府里还有一个金枝玉叶呢,明日你找她去好了。”
“那好,明日起我不回来了。”他一脸坏笑。
“你敢?”
她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人却已经依进了他的怀中。
第7卷【回之卷为伊判作梦中人】真相
将近晌午,日头明晃晃地覆在整个都城上空,映得路面上磨亮的土砖,耀人眼目的白。东城的武馆在这时显得格外安静,门外更是鲜有人经过。
一辆马车停在树荫下,车外时常发出叮当声响的铜铃被摘了,普通得如同寻常人家的马车。
伍子坐在车中,不断地擦拭头上的汗滴,他的身旁坐的就是杨劼。
“快说吧,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找我叙旧的。”伍子说道。
杨劼咬了咬下唇,沉声回答:“我要见阿梨。”
“你疯了!”伍子一惊,掀了帘子观察外面的动静,回头用胳膊捅了捅杨劼,“你折磨她还不够吗?现在你和她都成家了,少做蠢事!”
“不,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替我告诉她,我想她,有重要的话跟她说。”
伍子冷笑,“你现在是不是后悔跟三公主成亲了?想当初你又哄又骗的,害得阿梨多惨。如今平步青云了,又想旧情复燃。完啦,阿梨已经是裴元皓的女人,你这样做无疑引火烧身。”
“裴元皓不会怎样。”杨劼并不担心,自信地笑了笑。
“这事有点难。”伍子嘀咕道,“要是阿梨不想见你呢?”
说的时候,伍子的脑海浮现阿梨甜美的笑靥。一年多了,他也想她,或许他应该去看看她。
杨劼拍了拍伍子的肩膀,“这事就拜托你了。她不想见我,不至于不见你吧。”说完,招手示意车夫赶车。
伍子站在道路上,望着杨劼的马车扬起灰尘,自言自语道:“杨劼,你有没有想过阿梨的感觉?”
都城夏日的夜晚却比白日热闹,出未纳凉聊天的居多。就算显贵人家,也会在这个时候走动走动。湖边亭子、九曲桥、店铺外,到处是人影绰动,欢声笑语。
一辆马车慢悠悠行驶在长街上,赶车的是俊伟的伍子。到了皇家御苑一带,巡街的守军不敢上前,因早老远识得马车上触目的“裴”字。
阿梨坐在车内不时掀开帘子,夜风吹走了暑气,空气略带清爽。这里寂寂少人,道边垂挂两盏牛皮纱灯,照得周围浅浅的绿意朦胧一片。
伍子驻车,朝后面的阿梨轻声道:“杨劼就在前面,你自己过去。我在这儿等你,别待得太久。”
话音刚落,阿梨己经掀帘子出来,连搀扶都不用,直接跳下车。
“阿梨。”伍子又不放心地唤住了她,“别跟他发火。”
阿梨淡淡一笑,并不做声,转首往幽暗的地方走去。
空气如洗一般的洁净,斜月透过斑驳的树荫洒下满地清辉。周围还有虫鸟在浅吟低唱,踏着软软的衰草,阿梨望见前面清浅的人影,不用细看也能断定是谁。
年华如逝水,她想起南州城某个夜里,月光如纱如水,她和一个人在静谧的街面上为出逃而奔。那时她不曾想过,这一路的颠簸辗转,其实是一个奇异的幻象。
真是个绚美的梦啊。
“阿梨……”
那样温软和煦的声音,熟悉得就像回到了那个时候。阿梨站定,看着杨劼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她的脸上挂上一丝浅薄的笑,满不在乎地迎视他。
“我在这儿等啊等,以为你不会来了。”杨劼满眼惊喜,一只手抚上阿梨的脸颊,说到后来眉眼换了切切的得意之色,“还是我的阿梨,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