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从前只按订单雕些常见的貔貅、佛像、盘龙等物件,工艺虽精巧,但看不太出技艺巧思。
面前这个八面玲珑的小球才是真正精妙炫技的物什,岑之行眼底浮现惊叹之色,“里面有多少层?”
“我只能做到十六层,爷爷更厉害,但是……”
岑之行揉揉季雨脑袋,“每一层都这样薄,爷爷在天有灵看见也会为你高兴的。”
几日后,做完反复刷油阴干的工序,鬼工球每一层木材表面都油润流畅,层与层之间转动顺滑。
装箱邮寄去苏杭之前,季雨拨弄到漂亮的角度,拍照发了条微博。
他没想到这条微博爆了。
第二天季雨睡醒看手机的时候人傻了,消息通知栏全是微博信息,一夜之间好多私信问他接不接鬼工球定制,也有同行询问他具体制作步骤。
当然质疑声同样不少,季雨正好点进一条骂得难听的私信,约莫是某个同行,怒骂他用机雕工艺品冒充手工制品。
扫过后面那些不堪入目骂人的词汇,季雨有点来火,也有点委屈。
从纪录片节目播出后,他在网络上收到的大部分都是善意,这还是头一回直面这么多骂声。
一会儿把手机扔远,一会儿又拿近看看,季雨生了半天闷气。
岑之行中午醒了之后看到微博推送的消息,点赞破万,评论也好几千,前排都是正向的,季雨也没跟岑之行提私信那档子事。
岑之行还疑惑,这不是挺好呢,怎么小家伙一天天闷闷不乐的。
一直到他俩八月二十七号飞苏杭看木雕展览那晚上,岑之行订的酒店大床房,反正他们平时都一起睡,季雨跟在他身后进屋子,视线扫过正中间的大床并未露出别的表情,岑之行勾唇,指尖在季雨侧脸蹭了蹭,叫他先去洗澡。
季雨点头应好,抱着换洗睡衣进浴室了,手机在床头充电,一直弹微博消息。
岑之行皱眉撇了一眼,捞起来划开一看,这才发觉季雨这两天收到好多私信。
约莫五条里就有一条是负面情绪很浓的,骂得难听的更是有。
季雨脑袋搭着毛巾热腾腾地出来了,岑之行坐在床边等他,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季雨坐下。
洗发水的清香飘过来,岑之行把季雨半搂在怀里给人擦头发,季雨头发不长,很快干燥。
岑之行把手机递给他,季雨下意识想点开微博,熟练滑过去,却发现微博图标消失了。
愣神几秒,季雨抬头看向岑之行。
“闷葫芦,难怪这两天委屈巴巴的,怎么不跟我讲?觉得行哥靠不住吗?”
发根还有些润,季雨此刻没戴一体机,怕把它弄坏了,盯着岑之行形状漂亮的唇瓣辨认半晌,扭头埋进岑之行怀里不说话,隔了几秒闷闷摇头。
等人抱够了,岑之行捏起季雨下巴网上抬抬,确保小家伙眼神落在自己唇上,才道:
“现在不在家,那些雕刻工具也不在,没办法录澄清视频。刚问了下陈晟,他对微博了解,他建议等全国木雕大赛结束,官方肯定能鉴别机雕和手工区别的,到时候录个视频一起发微博。”
见季雨还是蔫儿蔫儿的,岑之行顿了顿,捧着小家伙脸蛋捏几下。
“别往心里去,网上什么人都有,为他们生气,不值得,还不如多跟我聊聊天。”
季雨额头抵在岑之行手臂上,从喉咙挤出声“嗯”。
“我就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说话这么难听,我明明跟他们毫无交集,但就是……像……像棉竹镇那些坏孩子一样……”
岑之行搭在季雨后背的手无声握拳,好半晌没说出话,只是一遍遍用指尖梳理少年的尾发。
【作者有话说】
大人们是不是更喜欢看感情拉扯呀,如果是的话,小星后面关于事业线方面会更简略一些(鞠躬鞠躬鞠躬)
“哥是第一个。”
苏杭市中心贸易大楼,二十九层。
季雨跟在岑之行身后走出电梯,身穿职业装的男人上前收走他手中的两张入场票,看了几秒,恭敬询问:“请问是季雨季先生吗?”
称呼新奇,季雨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叫,顿了一下才点头。
西装男侧身做了“请”的手势,“季先生这边请,伍会长很喜欢您的作品,想见见您。”
热情的陌生邀约太像骗子,况且季雨这些天看了太多恶意私信,警惕心都激起来了。
季雨默默后退半步,望向身旁的岑之行,接到对方肯定眼神,才略显迟疑地询问:“伍会长?我好像并不认识他。”
“正是因为不认识才要见见面,会长想跟您聊聊鬼工球的事。”
季雨眼皮颤了颤,想起昨晚岑之行的话,“那走吧。”
西装男人领他们穿过展会会场,季雨走马观花地也看了几件木雕作品。
场面比他想象中要大,各种木雕呈放在透明玻璃层内,四面打灯,光影浮动。
季雨在自己作品的展台前见到了西装男口中的“伍会长”,意料之外,会长看起来很年轻,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见他就笑着上前握手。
展台前还有些人,他来之前人们似乎在谈论什么,伍会长拍拍他肩膀跟人群介绍他。
季雨听着自己名字前一长串头衔“新晋”、“木雕师”、“艺术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扭头,岑之行站在外圈抱胸回望着他,脸上表情有些奇怪。
岑之行在圈子里混早成老油条了,潜规则心知肚明,他从前最厌烦这些,总觉得沾了铜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