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店嘛,不能小家子气!
“我们不招人。”
纺织厂前,包春艳又一次被拒之门外。
这已经是她第十七次被拒了。
包春艳不是本地人,她来自一个偏僻乡村,那里交通闭塞、县市里虽然有些工厂,但招的工人却要求高中毕业,而且招工消息一出来往往都是熟人先知晓,有时候根本连外招都不办就招够了人。尤其她还是个农村户口,学历又低,机会相比较起来就更为渺茫。可她不甘心,她不想像大姐一样早早的嫁人、然后给人生儿育女、侍奉公婆、伺候丈夫孩子,整天就围着那个家转,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不停,日子一眼能看到头。
她今年十九岁了,家里已经在给相看,按照村里一贯的规律,相看对眼之后处个一年就会结婚,然后她就会过上大姐那样的日子。
妈妈说: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她不想,不愿意!
她小学毕业,还读了一年初中,她识字。在她去县城想找个工作干的时候偶尔听到别人说外面有很多厂子,进厂当工人一个月可以挣一百多块钱,尤其是纺织厂、制衣厂这种还专门招年轻手巧的姑娘,而她不正年轻么!
她心动极了,大着胆子上前跟人家陌生人询问,又到处找人打听、看报纸听别人家的广播,各方面印证外面厂子很多这个事实,慢慢的起了念头——她要出去打工。
于是,她回去跟父母商量,又哭又闹又请求,闹了两个月终于让父母松了口,答应让她出来。
所以,她说服了要被叔叔一家嫁给鳏夫的韦香,然后两个人搭上县里要出来打工的人的路子,经过坐班车转火车,折腾了三天两夜才来到永安市。
一路上说不害怕是假的,她和韦香两个人几乎不敢合眼,可再想想留在村里以后注定会过的日子,她死咬着牙没返回去。
只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这里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外地人都跑来找工作,不管是年轻的汉子还是年轻的姑娘都很多,谁也不比谁差了,因此想找个工作也不简单。
她和韦香来了七天,找工作跑了六天,却没太大进展。
唉。
包春艳跟人赔了笑脸,然后转身离开。
这次她出来本就带的钱不多,一路是能节省就节省,连住都是住在桥洞底下将就,吃的更不必说,全是从家里带来的。
身上还剩的那点儿钱一分都舍不得用,就怕之后有需要但拿不出来。
可光靠省是不够的,最重要的还是得有个挣钱的路子……
包春艳烦躁的搓了搓手,脑子里不断的在想明天该去哪里碰碰运气。
正想着,就见前方有热闹。累了一天的包春艳本来不想掺和,但转念一想到工作还没着落的事情脚下又拐了弯。既然是要多方面的打听,那这些热闹看看也好,万一能听到点儿相关的呢?
“这写的什么啊?”
“说是招人呢。”
“招人?哪个厂子招?”
“不是厂子,是怀仁街那边有个什么火锅店要开了,找人去帮忙呢。”
“还以为是哪个厂里呢……”
不少人失望。
虽然现在国营厂的效益不如以前好了,可到底还没到轰轰烈烈的下岗潮,人们对于“工人”这个身份是有很大滤镜的。在他们看来,工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体面、最光荣的工作了,能进厂那绝对不摆地摊!
所以刚还兴致勃勃询问的人听到是火锅店招人就失望的闭了嘴,转瞬儿又没了影儿,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还在看墙上贴的东西。
包春艳跑了过去。
虽然她最初是为了进厂来的,可这几天已经让她明白进厂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要是不懂得转弯,那可能会一直找不到工作!
不就是去吃食店招呼客人端碗洗盘子嘛,这个活她能干!
至于工作好不好……
先找个活干着再说!
包春艳仔仔细细把招聘启事看了三遍,将每一个关键信息记到心里头,然后才跟周围人打听怀仁街该怎么走。
等好不容易找到具体位置,包春艳就发现店门前没什么人,甚至里面还在装修,连牌子都还没挂上去,叫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会儿,终于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包春艳立刻开口:“请问,这里是在招人吗?”
“是招人,你是来应聘的?”此人正是应望。
应望这一搭话就让包春艳明白过来这位应该是老板或者管事的,立刻点头,“对,我在找工作。”
应望仔细打量她,只见她衣服虽然打了一块补丁,但洗的挺干净,长发扎成了两根麻花辫,脸上有些太阳晒出来的雀斑,眼睛却挺亮,是个精神的。
应望对她印象还不错,看里面工人还在装橱柜,干脆走到门口,“看到招聘启事了?”
包春艳点头,“看到了。”
应望问:“识字?”
包春艳又点头,“认识。”
应望:“什么学历?”
“小学毕业。”每次找工作都会被人家问学历,但她的学历真不够看,所以包春艳现在一听就紧张了起来,却不忘给自己争取,“还读了一年初中,日常读写都不成问题。”
应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店里招五个人,一个收银,两个在大堂帮忙招呼客人,两个在后厨,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包春艳当然想干收银,放在旧时代,这就是账房先生,地位也就比掌柜的低一些。当然,这些其实都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收银的工资可能会高一些,而且更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