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抬眸看向薛朝颜,她一身男儿便装,头上束发,不施粉黛仍看得出底子明媚如冬雪红梅,她一双剪水泥眸宛如山涧下的清泉,澄明清亮,对上她的目光,双眸弯弯,毫无一点私欲。
怪道当时冒大不韪也要开棺救人,也就只有这般至纯至性的人才能做到。
牛氏不知她出身如何,但看赵氏养尊处优,应是家底不差,她只恨家里没有适龄的大好男儿,否则真想此刻跟赵氏提亲。
“孩子,过来,”牛氏招招手呼唤道。
薛朝颜不知道何事,却也知道她无甚恶意,踱步走了过去,牛氏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旁边,对外喊道:“简儿,去库房把我那一小瓶百年龟壳粉拿过来。”
外间的仆人应是,领命而去。
薛朝颜脑海里浮现出生机丹的药方,里面就有一味百年龟壳粉,她心想那玩意虽然少见,但不算稀奇,也就随缘而找,不像紫色灵芝,琉璃果那般心心念念辗转反侧。
牛氏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又用另一只拍着她的手背,含笑道:“来了这么些天,也没送你个好东西,正巧你学医,想必这五百年的龟壳粉你能用得上。”
这喜从天将,薛朝颜眼睛瞪得圆圆,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惊喜欲狂道:“嫂子,你真好,我正需要龟壳粉呢!没想到你送了,”说着她起身行礼,“那朝颜就从命收下了。”
这孩子,倒是坦然,丝毫不扭扭捏捏,这爽利性子正合她意,牛氏又笑了起来,忙伸手把她回来,令她坐下。
“嫂子送你的东西,自然是得收下,不许客气。”
薛朝颜甜甜一笑:“嫂子说得有理!”
这时简儿在门外请安,牛氏便知是找到了龟壳粉,忙命简儿送进来,从洋漆托盘里拿起一个黑色小瓷瓶放到薛朝颜手里,道:“你彪大哥常年走南闯北,因此结识了许多各行各业之人,这瓶龟壳粉是在东海那边,一商人送给他的,他觉得稀罕难见,便给了我,你们也知道,我不会医术,拿着这玩意只怕其中十分之一发药效都发挥不出来,今日给了颜姐儿,才算是不枉费这龟壳粉。”
薛朝颜一面听着牛氏的话,人人家打开瓶塞,倒出一点点龟壳粉放在手心展捻,再细细打量一番,而后又闻了闻味道。
她眼眸惊喜,言笑晏晏:“嫂子,只怕这龟壳粉不止五百年,七百年都不止,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我今日能结识道郝义彪大哥跟嫂子你,可谓是福泽深厚才有这等运气!”
薛朝颜长得乖巧漂亮,眉眼通挑,加之这一番伶俐高捧,给人感觉真是又憨又诚又真。
牛氏本来三分欢喜,此时都变了十分,她笑道:“你们看看这丫头,真真会说话!”
赵氏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脸上绽开了笑:“颜姐儿说得是实话罢了。”
众人絮絮聊了一回,牛氏记挂屋里的孩子,便起身回去,陈奋进管事想起青州会馆事宜,脑海有个想法。
便起身开口道:“夫人,二小姐,小的有个提议,想说与你们听。”
赵氏聊了好一会天,此时唇干舌干,喝了一杯茶,然后放下茶杯,看着陈管事笑道:“老陈,你有何提议就说,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是关于镖师去留之事,既然咱们已经决定跟着郝义彪的商船北上,那二十个镖师就显得居多不便了,商船人数都有定额,咱们插,进去人数不能太多,以免东家难做人。”
顿了顿又道:“咱们到时候直接在码头下车,到了上京境内,回去不过十里路,小的是这样想,给镖师结清工钱令他们回去,然后咱们安心住彪家两天,最后水路回京。”
陈奋进心思缜密,安排妥当,赵氏没啥好反对的,点点头:“老陈,你这一番话说得有理,那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若不是又陈奋进在,赵氏一介内宅女子断是想不到这般细致妥帖。
薛朝颜也觉得陈叔这番话提议很好,她笑道:“陈叔,哈死按原来的价钱结算给他们,也就不必省那两个铜板了。”
陈奋进点点头,应声退下,然后又出门办事。
赵氏望着老陈的背影感慨:“若非这些年来有你陈叔,我们母女俩只怕祸事不少。”
想起那天晚上的歹人,赵氏仍然心有余悸,担心害怕,她自小有父母呵护衣食无忧,长大了听父母之言给薛文琏做爱妾,也是身居内院吃穿不愁,即便回来荆州也不例外。
头一遭遇上凶神恶煞的歹人,怎能不令她心惊胆寒!
薛朝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往后可不能像以前那般粗心随性,万事都等着陈叔张罗周全,应要跟着陈叔学会察言观色谨言慎行。
屋内白桃坐在绣墩上做针线活,流珠跟自家小姐一样,不擅长针线活,此时她到梢间用泥炉熬药。
赵氏一身湛蓝色软绸对襟褙子,玉色裙子,头上青丝全部绾上去,除了头戴抹额,头上一应珠钗全无,她被大夫人磋磨的那几年,虽然不曾怨恨薛文琏,可心也渐渐冷冷下来,从此无心打扮,只一心扑在孩子身上。
她手上也拿着针线,正在给女儿赶制秋天里要穿说的鞋袜,这鞋袜在荆州的时候已经量过脚底,描好花样,只待细细做好便可。
薛朝颜对针线从小不感兴趣,她把窗户支楞起来,又点了盏灯,放置炕桌上,拿着本医案坐在母亲对面,母亲两人互不打扰地各做各事。
往常在荆州也是这般,因此赵氏从未觉得在荆州时日子难熬!
赵氏时不时瞟了对面一眼,见孩子笑的如此开心,也忍不住笑道:“怎么?得了一瓶龟壳粉就这样高兴?”
“娘,这可不是普通的龟壳粉,这是至少活了七百年的老龟壳粉,用处可大着呢!”
赵氏也曾眼扫过那说明生机丹的配方,问道:“你打算做生机丹?”
薛朝颜并不否认,她对自家母亲无甚好隐瞒的,她点头道:“是的,只不过药材缺的厉害,且最后一味药不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