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是当年那个乞儿吧?”
钟亦箜冷不丁抛出一句话,瞌睡着的商望舒还没完全清醒,她半睁着眼睛,随口应了钟亦箜一句。
“你说什么?”
“当年收了你桂花糕的乞儿,就是白榆。”
钟亦箜冷静却又无比肯定的说道,眼睛却偷偷瞟着商望舒。可惜,他的希望终究是落空了。商望舒仍然半躺着,放松的肌肉软塌塌的流在车座上,就连半睁开的眼睛都重新闭上了。
“我知道。”
她早就猜到白榆是那个乞儿了,从王伯说起白榆的身世那天起,她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只是如今,她已经完全确定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她给乞儿送过桂花糕,白榆也因为恩人爱上桂花糕,再结合他的经历,答案便不言而喻了。
“殿下不在意?”
想要的目的没有达成,钟亦箜缓缓拉下窗帘,将一丝因风飘下的头发别回耳后,眼睛注视着商望舒,宛若毫无私心的问道。
“在意什么?”
商望舒反问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钟亦箜。马车里的空间终究还是有限,商望舒半个身子悬空着,姿势很别扭,可她更不喜欢被钟亦箜凝视,她有点毛骨悚然。
“谁人没有小秘密。你难道没有吗?”
“殿下只是喜爱他,为他找借口罢了。”
似乎是察觉到商望舒的动作是为了避开他,钟亦箜移开视线,低头把玩着那块碎了又被他修好的玉佩。
“我们,能再来一次吗?忘记过往的不开心,重新开始。”
另一位主人公却久久没有作答,她仿佛睡着了,一动不动。
钟亦箜眼圈又泛起了红,他颤抖的抚摸着手中的玉佩,裂痕做得太逼真,割得他的手生疼。商望舒不知道,那碎得四分五裂的玉佩已经被他藏起来。眼前这枚不过是替代品,一块为了挽回狠心的爱人,重新打造的定情信物。为了看起来更可信,钟亦箜还特地让人刻了些裂痕,只不过如今看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他那决绝的爱人说得对,玉碎不能重圆。
钟亦箜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握紧手中的玉佩,眼中却是孤注一掷的势在必得。
玉碎不能重圆,他又不想舍了这块玉,只能自己动手,将这玉一块一块的拼好,哪怕扎得他满手鲜血,他也毫不在意。
“殿下喝茶吗?”
钟亦箜放下窗帘,任由浓香席卷车厢。他捧起毛巾,一根一根的擦拭自己的手指,又拿出茶叶,素手在茶几上轻拂。转眼,冒着热气的绿色茶汤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茶几上。
“不喝!”
商望舒腾坐起身,一脸警惕,看也不看茶汤一眼,上回的鹿血酒她可没忘记,她不想再上一次当了。
茶汤仍是被推到她的面前,钟亦箜自顾自的执起茶杯,轻吹几下,一口饮尽。他就这么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喝茶喝出了喝酒的气势,看得商望舒有些困了,头依靠着车壁,慢慢睡着了。
……
红烛的影子倒映在地面上,明明灭灭的燃着,飘飘忽忽。
一个男子身着一身大红喜袍,对着铜镜梳妆。他施施然走到沉睡的女子身旁,剪子悄然落下,女子的墨发少了一小段。男子又执起自己的发,刀起刀落,乌发翩翩落下。
看着手中的两束秀发,男主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眼中是满满的欢愉。
他将两抹头发放在一起,端详许久,似乎是有些不满意,他皱起眉头。随后,男子将两抹秀发叠在一起,掺成一团,直至两抹秀发完全打乱,再也区分不出,他才如释重负,重新露出满意的微笑。
奇怪的是,他的动作还没有结束,男子又把变成一捆的头发分作两组,为了分得更平均些,他借着烛光,不断的比较着。
终于,他点了点头,两组头发被紧紧系在一起,挽成发结。
他欣赏着手中的发结。
片刻,他轻吻一下手心的发结,将发结放进一个红色的鸳鸯锦囊中。
商望舒在一片黑雾中,独自行走,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去,她只是在胡乱的摸索着。
忽然,身后传来了电锯声,声音越来越近,身后的脚步也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凌乱,像是在追她。
嘣、嘣、嘣。
心脏在剧烈撞击着胸腔,商望舒跑了起来,却仍然像一只找不到方向的无头苍蝇。
她跑得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就快要支撑不住时,穷追不舍的电锯声离奇消失了,一切又重新归于寂静。商望舒缓缓停下,弯下腰,重重的喘着粗气。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冰冷的齿轮贴上了她的后颈,她听见,身后传来了拉动电锯的声音。
一股尖锐的刺痛袭来,商望舒猛的睁开双眼,身体下意识的从床上弹坐起身。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她心有余悸,呆呆的望着大红色的鸳鸯被褥出神。
寒风吹干带来寒意,良久,她哆嗦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
这是哪?
疑惑从心头冒出,商望舒抬手擦额头上半干的汗,刚伸出手,沉重的重量迫使她低下了头,却发现手腕上系了一个金铐,金铐连着红绳,锁在床头的镂空木雕上,金铐上雕刻着飞腾在空中的龙,红宝石镶砌成的龙眼栩栩如生,与她四目相对。
手铐的长度仿佛是精确计算过的,刚好能让商望舒坐起身来,但却不能让她从床上下来。她用力的拔了几下,企图扯断红绳,红绳却异常结实,任由商望舒怎么挣扎,也丝毫没有一点断裂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