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重新锁上之后,明淳王妃颤巍巍伸出手,自己也快哭得泣不成声,还是心疼地摸在她刚被打过的脸上,“孩子,很疼吧。”
“没事,不疼。”对于秦乐窈来说一个巴掌真算不得疼,她见昔日那神圣典雅的王妃落魄至此,满脸的泪痕交错,忍不住伸手去将她环抱住,拍着后背给她安抚,“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嗯……”她哽咽着,哭得无声。
“王妃,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连你也被抓过来了?”秦乐窈好不容易见着一个人,安慰了她一会之后就忍不住打听消息。
“那日万益山猎场沦陷之后,大梁就变天了。”明淳王妃慢慢缓住悲怆的情绪,“大家都走散了,谁也不知道现在陛下身在何处,前锦衣卫指挥使卫麟临死前将陛下钉死在了乱臣贼子四个字上,现在金氏佣兵造反,朝中一片混乱,墨阁老请出了在宫外养病已久的皇太后(先帝生母)出山主持大局……”
“可就在这个时候,楼兰再次出兵进犯,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要拥立奚梧玥登基,已经踏破了惠州,直逼端州而去。”明淳王妃痛苦地闭上眼,热泪滚落,“都是冤孽啊……”
秦乐窈浑身发麻,尽管再如何料想过,这局面惨烈也仍然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这个地牢出口的隔音效果没有之前的那间屋子强,秦乐窈此前每天都会趴在楼梯顶端偷听外面的动静,想要摸清外面守卫换班的时间还有吃饭茅厕的规律,但这群闷葫芦话太少,时常一天下来就讲那么几句话,以致于为了提高准确率,她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去监听。
这是唯一的机会,秦乐窈不敢托大莽撞行事,可也不敢再拖长时间,毕竟上一次换地方就是一个多月的时候,现在时间已然临近,万一哪天又被重新换了地方,功亏一篑。
这日傍晚时分,秦乐窈将地牢下面的干茅草收集起来,数着时辰,钻出了火烟来。
她拉着明淳王妃的手爬到楼梯顶部,眼神朝她鼓励示意让她准备好,后者朝她点头,两个女人便一起开始慌慌张张地拍打牢门,歇斯底里叫着:“着火啦救命啊——咳咳救命啊!!”
没过多久顶门打开,一个壮汉往里面探了眼,楼梯角挡住了视野,但依稀能看到下面有着火光,浓烟在往上窜。
“你们到底干什么搞着火了……”
话还没说完,秦乐窈用尽了吃奶的劲往他背心踹了一脚,力道之大甚至将自己弹回来撞在墙上,那壮汉也失了重心沿着楼梯滚了下去。
“跑!”秦乐窈拉着明淳王妃冲上去反扣住地牢门,玩命地往外跑。
这个时辰,两个守门的护卫会有一个去买饭,屋里只有一人戍卫。
冲出门后,院子里的护卫注意到了二人,嚷嚷着要过来追,秦乐窈将明淳王妃推上马背后自己也翻身上去,猛地一甩缰绳,追上来的护卫攥了一把马尾毛下来,硬是没能赶上,叫她们给冲出了门去。
“追!”
外面的晚霞将天际烧得火红,秦乐窈紧张心悸着,后面的追兵穷追不舍,她跑命的功夫不差,专挑野林子钻,没过多久,密林遮挡之下,这一前一后的两拨人竟是给她甩开了一段距离。
“乐窈,我们成功了,甩开他们了!”明淳王妃激动得去握她的手。
“还没有,这点距离稍微一停就被撵上来。”秦乐窈却是完全不敢掉以轻心,十五岁那年她能从奚梧玥的吊楼里逃出来,是足足狂奔了好几个时辰,因为知道一旦被抓回去,就是永无见天之日。
“那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跑?”明淳王妃信她的判断,全由秦乐窈做主。
“楼兰狗贼既然要帮他拨乱反正,奚梧玥能出现在这,肯定离交战地不远,端州的附近的所有路我几乎都跑过,出了这片林子我就能认得路了,往端州准没错,一定能找着大梁的军队。”
这场追逐一直持续到深夜,滚圆的明月高悬于空中,原来今日都已经是八月十五中秋的日子了。
马儿冲出密林的那一刻,二人眼中看见了火光,前面赫然是两支正在交锋的军队。
但秦乐窈的神情却是比之前还要再黑沉一些,后面还有追兵,而他们前面堵着的,赫然是一群楼兰人,战况激烈,她们根本没有可能穿过楼兰士兵回到梁军之中。
距离最近的士兵在大声嚷嚷着楼兰话,显然是已经发现了她们,秦乐窈赶紧一抽缰绳,尽管对面的梁军已经离得不远,但这段距离却是比天堑还难跨越,她只能策马向着侧面的山崖跑去。
夜风凛冽,刀剑碰撞的声音刺激着人的神经,秦乐窈咬牙奔袭在夜色浓郁的山林中,她看了眼后面举着火把的追兵,还有前方侧面的坡道。
“王妃,前面的弯道隐蔽,我趁着拐弯把你丢下去,你记着顺着山坡滚,这种坡子我小时候滚过,不会有事的,顶多是些刮蹭的皮外伤。下去了你就别吭声往下跑,梁军离得不远,一定能回得去。”
明淳王妃听出了她话中不妙的意思,赶紧回头:“那你呢?我们一起跳下去。”
“不行,马上没有人太明显了,立刻就会被察觉,我们没有马不可能跑得过他们。”
“孩子我不要你牺牲自己——”明淳王妃心里涌上巨大的哀伤,秦乐窈却是看得很开,她道:“能跑一个是一个,好过一起死。”
“那就我来,你走。”明淳王妃忽然攥紧她的手,“我是长辈,你要听我的。”
不得不说,秦乐窈心里有被感动到,她是个什么身份,值得千金公主之躯为她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