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着从喉管里时不时冒出的酸涩,抬起被泪水晕得模糊的视线,望向他。
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芊芊哑声唤他旧称:
“苍奴,你信我,这件事,不是我阿母。我阿母不会给你下蛊。
她性子强势,绝不屑做……”
她咽喉肿痛,声音嘶哑,仍极力想要维护母亲的名誉。
却被一道男声毫不留情地打断。
“够了。”
男人的嗓音,像冰块落入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中撞击杯壁,冷感十足地回荡在大殿内,不带任何的情绪。
他声音极缓:“中原严禁巫蛊之术,一经发现,无论是何身份,皆当处以极刑。”
“南照王是你生身母亲,为了成全你的一腔情意给朕下蛊,合情合理,并非凭空猜测,只是你母女如此行径,终究触碰到了朕的底线。”
“私养毒虫之罪,外加欺君之罪,此二罪并罚,按律,当诛。”
谢不归身子缓缓前倾,视线如沉沉的大山一般,极具压迫感地压了过来。
压得人胸口沉窒发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说,按律当诛。
他这是,要她死么。
郑兰漪
003
男人声音低缓,敲冰戛玉,分明温醇如明月映水,却莫名使人想要落泪:
“念在你我夫妻一场,朕不杀你。予你戚妃的名分,望你今后能在长门宫好好修身养性,静思己过。”
活着。
一辈子在无望和悔恨中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
“你我之间,只是情蛊?”
“只是情蛊。”
芊芊身子一晃,压下喉间腥甜,笑:
“好吧。苍奴,是我……对你不起。是我当年,对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对你动了情。而我阿母爱女心切,为了我,给你种下情蛊,使你爱上了我。”
“我虽不知情,却不无辜,我是最大的受益者,从旁人身边夺走了你,让你与所爱饱尝分离的痛苦,在你心中,亦是可厌可恨到了极点。”
说到这里,她轻声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就算认错,又能如何?
逝者已矣。
她的孩子永远回不来了。
难道,就是因为她得位不正,所以招来了报应?可是报应在她身上就好了,为什么要带走她的孩子?
恨吗?是恨的。可是,该恨谁,恨谢不归?
他并没有对不起她,那七年他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夫君,甚至初见之时,他救过她的命。
那夜她因与阿母置气,爬到了太和城最高的那座高台上,年轻时总是意气用事的,想用这种幼稚的法子来抗争,吸引父母的注意。
却不慎失足跌落。
那一年,白衣郎君马踏银花,映月而来,身轻如燕地飞身而起。
郎君衣若雪飞,玉洁风姿,救她于百尺高台前,坠落刹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