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还游离在数公里之外的方寸小窝,周景池停下手里的忙活,不假思索应付:“我没意见。”
说完便又点开了微信,身边的祖欣立马碰了碰周景池的肘,还没反应过来祖欣一副要死不活的悲伤脸,经理随即站起身大声宣布:“那好,那我就正式宣布——”
“周顾带队顾问组参与此次度假村下乡纪实宣传纪录片的拍摄!这份勇担重任的精神可嘉,大家鼓掌!”
主位韩冀也难掩惊异,不过很快就加入除开本地组成员,一脸欢笑的鼓掌队伍中。
手机害人
不对,是赵观棋害人。
之前拒绝也是因为他,现在闹出这乌龙同意也是因为他。
周景池无颜面对江东组员,点头哈腰随着散会人流溜出会议室,刚走到室外便翻开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声不过两三秒戛然而止,赵观棋在那边咳嗽一声。周景池望着和组员一样黑着张脸的天,迁怒道:“都怨你!”
鱼
迎着热浪蝉鸣赶回家。
在到家前,周景池设想过不下十个赵观棋不回消息的原因。没成想推开门却是一片花好稻好。
赵观棋穿着他的衣服坐在小茶几面前,背对着他,歪着头不知在捣鼓什么。许久没剪的头发被周景池搬到客厅的老风扇吹得翘起来,泛着一股股和他一样的洗发水香。
风扇虽上了年纪,却还是老当益壮。股股劲风迎着面吹他,衬衫也连带着猎猎抖动,风声和铁风扇的噪音掩住了开门的动静。
门大敞着,周景池就这样站在门口望那个坐没坐相的背影。阳光大好,他从头顶飞动的头发看到颤动的衣衫,没做声,只在心里默念一声‘瘦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赵观棋歪着的头边掉落下来个东西,砸到地板上。赵观棋扭过身子去看,还没捡起来,余光便扫到门口的人。
周景池反应过来,立刻转身将门拉上。紧了紧手里的菜,低头换鞋。
“哥!”
周景池才换好一只鞋,那个喊他哥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开会吗?”
“推迟了。”周景池随口应他,又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准备吃饭吧。”
“怎么推迟了”赵观棋一瘸一拐地去放饭菜,嘟囔着:“韩冀那家伙不是说今天要把你扣下来吃饭啊。”
“”周景池放鞋子的手顿了一下,说:“合着你就没回我消息。”
韩冀出门的时候确实不怀好意地迎上来,嘴里叼着的烟还是没点。一只手勾上周景池的肩膀,笑嘻嘻地念他:“周顾,你说说你,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咋的,家里宠物又能自食其力了?”
周景池忙着在炸掉的小群里发赎罪表情包,自然而然想到房里的汤圆,他从韩冀臂膀里绕出来,说:“汤圆一直挺好啊,这两天重了不少呢。”
木头脑袋韩冀架着空掉的手臂暗暗替骂了声,随即又说:“一起吃饭啊,吃完开个会,给你们组讲讲细则。”
周景池没搭话,直愣愣捧着个手机出神。韩冀明了,毫不留情补刀:“赵观棋脑子一直有点毛病的,不回消息也正常。现在脑子也不知道烧没烧坏,你给他点个外卖到门口得了。”
“今天下午我轮休的。”周景池说。
韩冀:“”
“韩总拜拜,明天再聊。”周景池盖上帽子,头也不回地招手走了。
明明是拒绝,韩冀二手消息倒是传得快。
摆好饭菜湳風,周景池走到厨房洗餐前手。看赵观棋一直没进来,提醒他:“来洗手。”
赵观棋站在那方小小餐桌边将菜点了又点,看了又看,最后颇为失望地开口:“为什么没有鱼啊?”
“洗手。”周景池没接话茬,又喊了一遍。
赵观棋不情不愿地走到他身边,用香皂打起沫子,用力搓洗起来。周景池盯着他翻来覆去搓来搓去,手背都泛起红来才推了推他:“跟自己过不去干嘛。”
“你想吃的那家鱼今天老板娘送女儿去外婆家了,没在店里。”周景池看破他。
“老板娘送女儿去了,鱼难道也送女儿去了?”他不满地问。
手上的泡沫越洗越多,双手渐渐感受不到彼此的存在。赵观棋心里的不满像浸在水里的草一样蔓延开来,越扎越深。
周景池不作声,赵观棋说完也不开口。逼仄的厨房水池前,他在手心绵密的泡沫中撑起一杆秤来。那杆秤上,一方是周景池对外的予取予求百呼百应,一方是周景池对自己的默然和忽视。
凭什么他对外人都可以好到令人咂舌,对自己却变成不会说话的哑巴,变成一条鱼也克扣掉的吝啬鬼。
细小的雪白沫子随着动作的加速飞到空气中,飘飘然然带着香气扑到周景池面上,最后再悄无声息地爆破,掀起一阵仅供周景池独享的狂风。
风吹到额前,周景池被面前人自顾自的较劲逗得笑起来:“老板的手艺和我一样。”
赵观棋停下动作,转过头看他:“那又怎样。”
“会很难吃。”周景池说。
赵观棋被这句话控了一秒,咂咂嘴回想起皮蛋瘦肉粥的味道。他皱起眉头来:“你就唬我吧,你做的饭哪里难吃。”
“好好好。”周景池无奈叹口气,十分认真地向他解释:“但是他做的鱼是真的很难吃,腥得很,还没有你上次和韩冀在鱼庄烤的鱼好吃。”
“你也不想一条鱼枉死吧?”他为自己审时度势的决策补充理由。
赵观棋闷着的气消了一半,这会儿才意识到这气来得没头没脑,倒像是自己苛待周景池,鸡蛋里挑骨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