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星方才那样说不过是想到或许将事儿说得危急一些,这两位太医也就顾不上考虑旁的,一时着急,真就跟着自己一同去了。
可至于宫中是否有病重的主子,她是全然不知情的。
这会儿听到徐太医的话,心里头不觉一慌,又勉强稳住心神接着道:“我们家主子是突然病重,求您赶紧跟奴婢过去吧,再晚,怕是就来不及了……”
说到最后,长星的语气中也是带了哀求。
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可徐太医却笑了,“所以小姑娘,你家主子,是哪位呢?”
徐太医同王太医都在太医院里待了有些年头了,自然也不会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们见长星怎么的都不肯说出那位所谓的“主子”的真实身份,又怎么会不知晓这其中必然有猫腻?
“奴婢……奴婢……”长星没办法说出来。
要是说出来,那就彻底没了可能。
她对着两位太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忍不住哭着给他们磕头,“求求二位太医,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啊,都说医者仁心,二位太医若是能愿意去瞧一瞧,能救人一命,也是无上功德啊……”
见她至此亦是不肯说明她家主子身份,王太医和徐太医二人心中都已经有了数,面色也是冷了下来。
王太医将目光放到已经展开的医书上,有些不耐烦道:“在太医院里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还不快将人赶出去?”
文新和文秋听了命令,哪里敢耽误,连忙跑着过来,一左一右的架着长星往外头拖去,长星竭力挣扎着,口中还说着哀求的话,可最终还是被人丢出了门外,摔在了雪地里。
她不顾身上的疼痛,又很快爬起来想要再往太医院里面去。
文新和文秋急忙将她拦下,“不是都说了不给你主子瞧病吗?你怎么还不死心?”
方才两位太医已经下了命令,倘若再让这小宫女闹出什么动静来,这事他们怕是承担不起。
“求求二位帮帮忙,我家娘娘吐了好多血……”长星想起欣妃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中越发的焦急。
她从身上摸索出几个铜板塞到其中文秋手中,“劳烦……劳烦二位行行方便。”
她每月月俸本就不多,除却花费在周景和身上的,便是贴补在了冷宫之中的,这会儿能从身上摸索出几个铜板来都说极为不易了。
更别提旁的。
文秋借着里边传来的几缕亮光瞧了一眼,面上便多了几分不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身侧之人使了个眼色,又听他缓声道:“姑娘,你若是真心想请太医院的人去替你主子瞧病,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长星眼里生出了几分希望,忙道:“请您指点。”
“里头两位太医都是嘴硬心软的,倘若姑娘真心想求他们帮忙,其实倒也不难,不如便跪在外边,时辰久了,两位太医看不过去,总归会帮忙的。”文新脸上堆了笑,将这胡诌的话也说出了几分道理来。
“这……”长星犹豫着看向那片雪地,“可二位太医大约都不会知晓我跪在这儿,又如何会……”
文新摆摆手,“这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找准了时机,总不会忘记开口提上一句,到时便也就万无一失了。”
长星只以为眼前的两人是真心为她考虑,便也连忙点了头,屈身便跪在了雪地里。
文新和文秋同她打了声招呼便往屋里去了。
外头实在是冷极了,文秋用力的往几乎要冻僵的手中呵着气,又扭头问道:“你何必管那小宫女?打发她走了就是了。”
文新冷笑,“你瞧她那副模样,哪里是那么容易能打发走了的?”
文秋想起长星刚才雪地里爬起来又慌忙跑到他们跟前的景象,也不禁默了默,“两位太医必然不会同她去的,外头雪那么大,还刮着风,她若是一直跪在外头……”
说着,文秋的目光转向外头,“你说,她不会冻死吧。”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若是实在受不住了,自个不会回去么?”文新不以为然,“瞧她那小身板,怕是半个时辰也撑不住的。”
“总是不要惊扰到了二位太医就成。”
文秋点点头,两人一块将门关紧,连同着风雪也被一块儿关在了外头。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其实太医院所处的地方并不算偏僻,可这会儿已经入了夜,又这样冷,若是没什么事,一般人都不会出来走动。
长星跪在雪地里,周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想着,这场雪好似也才下起来没有多久,竟就将目之所及的所有都染成白色。
就连树梢上,也堆了层层叠叠的白雪。
跪在这儿的第一个时辰,其实不算太过难熬。
衣裙即便淌了雪水,已经是湿了个彻底,冷得好似已经不能动弹,可到底没有麻木,心里也还能想些旁的来转移注意。
总还是能熬得过去。
可一个时辰之后的每一刻都变得极为漫长。
她冷得开始发颤,身上也零零散散的覆盖了雪,她觉得她的腿好似僵住了,好似同这一片冰天雪地融为了一体。
她不是没有想过起来走一走,或者说去敲门问一问,可却又害怕功亏一篑。
所以就总想着再等一等。
就这样一刻又一刻的熬着。
眼睛都几乎要睁不开来了,她清楚的知道这并非是因为困倦或者疲惫,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倘若她闭上了眼睛,可能就再也不会有睁开来的时候了。
她再度伸手在手臂上用力掐了一把,那儿已经被她掐出了一片片的青紫痕迹,这种微弱的疼痛感已经不足以让她清醒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