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处。季考挂榜者五百石。”
“啧,你平时找我要银子可从来不这么仁慈。这处,改成七百石,不,八百石”
周明达嘴巴越来越合不上了,听着那臭小子天花乱坠地念着数字,脑袋嗡嗡作响。
此令一出,裴王府才刚修好的屋顶,可能又要被唾沫和石头砸塌了。
“殿下。”方宁催促道,“你该休息了。”
“嗯,好。”裴醉将手中的书册递给周明达,低咳两声,笑道,“先生,你看,我已经病入膏肓了。今日这诏令起草之事也得麻烦你了。”
周明达捏着书册,额角青筋跟着飞。
“好小子,演戏演得还挺全套。”老头子嘴硬心软,没计较他偷懒压榨剥削自己,只冷哼了一声,跛着脚又出了门,只是摔门摔得重了点,砸得桌上茶盏颤抖嗡嗡。
“你今晚早点睡!老夫才不会给你熬夜拟条令,你不用等着了!”
周老夫子口不对心的话从远处飘了进来,惹得裴醉轻笑。
方宁从门外小厮手里接过一碗温热的汤药,小心翼翼地端到裴醉的床前,向前一递:“殿下,喝药。”
裴醉瞥了一眼拼命散着苦味的汤药,没说话,只是唇角微微地抿了一下。
方宁一贯是温吞的好脾气,可这几天快要被他折磨疯了,见那人竟然犹豫,瞬间变成了窜上天的炮仗,涨红了脖子,眼泪喷涌,怒道:“都什么时候了,我没时间给你做药丸!”
“急什么。”裴醉从他手里接过药碗,昂首,喉头一滑,便将漆黑粘稠的苦药都灌进了胃袋里,“又没说不喝。”
“殿下你好奇怪,能忍疼,吃不了苦。”方宁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嘟囔道。
“怎么,有意见?”他有气无力地斜睨了方宁一眼。
“哪儿敢啊。”方大夫心有余悸地揉着自己脑袋,“殿下打人好疼,我不敢随便有意见。”
“行了,去休息吧。”裴醉疲惫地闭上眼,“把项叔叫进来。”
“哦。”方宁磨磨蹭蹭地收拾着银针布帘,背起那座小山高的药匣子,一步三回头地叮嘱道,“殿下早点休息。今夜应该不会再次发作了,好好睡吧。”
裴醉低声应了,右手搭在额头上,眉心拧着,仿佛那结永远解不开。
方宁寻了半天,在池塘外的假山旁看见项岩领着一群家丁,正在用扫帚打扫着假山旁的青石板路。
项岩身材高大,腰背健硕,五官硬朗,可表情却与世上所有管事一般和蔼,总是把温和笑容挂在脸上。
他放下手中的扫帚,朝方宁拱手,笑道:“方军医。”
“项叔。”方宁也朝他回了一礼,无意中瞥见那颜色深了一层的石板,眨了眨眼,心里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殿下找你过去。”
“是。”项岩将扫帚递给一旁用心打扫的小厮,急匆匆地朝着寝殿走去。
方宁蹲在那石板路上,双手合十,努力地念叨了两遍从法华寺高僧那里学来的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