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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第2页)

当福枝看到那个一身太监装束的来人时,惊异地呼喊出声:“陆乙,你……你……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个叫陆乙的人,和福枝同是皇宫里的黄门小太监,他二人同属于内廷司的园艺局。

内务府就是皇宫里太监宫女的统领机构,下辖了许多局子,比如尚膳局、尚药局、尚衣局等等,其中的园艺局主要负责皇宫里的草木种植、修剪等事务。此外,许多宫道、外院的洒扫、搬运和一些需要出力气的杂活也都是由此局负责,所以园艺局又被宫女太监们戏称为杂役局。总之,就是内廷司里干活最累,最吃力不讨好的局子。

陆乙是一个月前刚从尚药局调入园艺局的,据他说,是因为很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才主动要求调动进来的。众所周知,从园艺局里想出去的人很多,而想进来的人可是凤毛麟角。所以,他很顺利地就成功换了局子,还被不少人嘲笑成傻瓜。

进了园艺局后,陆乙便和总是独来独往的小太监福枝走得很近。二人共事了一段时间,福枝感觉陆乙在方方面面都很是关照自己,他以前在宫里也没什么关系密切的朋友,有这么个人主动靠近又愿意掏心掏肺,且感到这是个可交之人,便私下里与他称兄道弟起来。

今日,他二人被园艺局的大太监派出宫去看苗圃,事情办好后,便从育苗场往宫里返,回去的路上,陆乙说知道一条回宫的小路,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于是就引着福枝上了这条路。

那是一条僻静的林间小路,走着走着就上了山。当二人曲径通幽地越走越深时,福枝就感觉不太对劲了,正要转身向身后的陆乙询问,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整个人便觉头重脚轻,迷迷糊糊中失去了知觉。

陆乙走近黑衣人身侧立定,在听到福枝的询问后,用一种带着古怪笑意的眼神朝他看去,并答非所问地回道:“福枝兄弟,对不住了。”

话音落下,他倏地一抬手,手中散出一团白色粉末,那团粉末借着他掌风上的一股力道,精准地扑了福枝一脸。

“你……”福枝被糊了一脸粉后,只吐出一个字,就立刻脖子一歪,整个人瘫软地向后靠去,失去了知觉。

陆乙把福枝迷晕后,转身朝向那个黑衣人,毕恭毕敬地施礼道:“主公,时候差不多了,我们须得在天黑前回宫。”

黑衣人点了一下头,似是欲意转身离开,忽听一旁的陆乙继续说道:“主公,您确定要这样做吗?柱国大人特意传了信来,说让我再劝劝您……”

“怎么?王大人还特意传了信给你?”黑衣人打断陆乙的话问道。

“正是,大人在信中说,主公您虽已出师多年,有功夫傍身,但毕竟身份尊贵,又是一军之主,且这宫里不比外面,很多事他没法及时照应到,您非要这样以身涉险……”

“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光复军本就苦于内应力量薄弱,如今能有这样的机会潜入宫内,必是苍天欲意助我,更何况……”黑衣人话说到一半便停顿住,目光飘渺地注视着前方,眼神中带出些狠厉的光芒,像是在做着什么思考,片刻后,他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我要去亲手杀了肖乾那个老太婆!”

陆乙看出对方的决绝,便不再多劝,随后问道:“那主公,这个叫福枝的小黄门要如何处置?是杀还是留?”

草垛旁,一副昏死状的福枝并没有完全昏迷,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在闻到那粉末中有些熟悉的香气后,便刻意地屏住了呼吸。

因减少了迷药的吸入量,他先是陷入一种半昏迷状态,模模糊糊地能听见二人的交谈,但听得不是十分真切,当陆乙问出那句“是杀是留”时,他整个人瞬间地清醒,心脏开始狂跳不止,脑子里灵光乍现地有所悟,为什么那个被称作“主公”的黑衣人的眼睛,会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年幼时,他曾被一只恶犬撕咬过,那只恶犬眼中闪烁的绿色凶光,至今还会时不时进入他的噩梦中画龙点睛一笔,恰恰和那人眸中的森寒之气如出一辙。

“回光返照”后,福枝最终还是彻底晕了过去,除了是迷药的作用,更是被吓晕的。

第2章初见

钱塘国启祯元年,距太平门之乱已过去十七年。

十七年前,四十九岁的景宣皇帝季澜因突发心疾驾崩。皇后肖氏及其外戚为夺取政权,设计将先皇的六位忠臣杀害于太平门内,还给他们扣了谋逆之罪的帽子,并赐死苓妃娘娘和其年仅六岁的皇子季玶。因为先帝生前曾有立储诏书:赢畊皇子季玶在年满十五岁时立储君之位。

从此,祸乱朝纲的肖皇后携外戚之臣独揽大权,并立自己十七岁的傻儿子季沣为“代宗储君”,以指导其理政为名垂帘听政。听政期间,更是大开杀戒地清剿异己之臣,搞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十七年后,那位世人都以为在宫乱中惨死的赢畊皇子,再次回到了自己出生的皇宫:临安府的隆昌宫。但却是以一名黄门太监的身份回来的。

不久前,季玶设在宫中的一名心腹暗桩,也就是那个名叫陆乙的太监,向光复军总部传递了一则消息:宫中竟有一名小黄门跟主公长得一模一样,不仅是身形样貌,甚至连说话声音都十分的相像,简直就如同其双胞胎兄弟。

季玶一开始还是半信半疑的,直到见到福枝本人,才完完全全地相信:负责投胎的阎王判官定是给自己下判书的时候走了神,一个魂投了两遍胎,否则怎会如此相像?既然阎判官给了这样的机会,那就不用白不用,于是便就借着这个副本的太监身份进了宫。

当再次踏上隆昌宫的青石板路时,季玶本以为自己会生出很多感触,毕竟这里曾是生养过他的地方,但望着那些记忆中已经模糊的红墙碧瓦、楼阁殿堂,所有的感官都是淡漠的,只胸口处那条沉寂了多年的伤疤在隐隐作痛。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他混进来的这个园艺局所在的前身,恰恰正是当年母亲苓妃娘娘的居所沐芳殿,也是他六岁前出生长大的地方,十七年后,此处已物非人非,被重新修整后改建成了“杂役局”。

季玶对这里已经完全没什么印象了,但还记得沐芳殿后院的一棵桂花树,那后院现在已经变成了园艺局的后院,因为小时候,他曾从那棵树上摔下来过,虽然是被树下的老太监稳稳地接住了,没有摔着哪里,但是却吓得接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赢畊皇子对自己这个宫里最低等的“杂役”身份十分满意,借着这个身份,他不仅住进了当年的旧居,还可以借着修剪花草苗木、干杂活的机会在宫里四处走动,非常方便他行事。

园艺局的露天堂院内,一个穿蓝袍子的大太监看到地上摆放着的一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立刻就气不打一处来地吼叫起来。“这袋子干菊花为什么放在这里了?祥福呢?祥福那个小蹄子死哪去了?”

“回徐公公,祥福他可能是有点便急,刚才把东西临时搁在这里,人就捂着肚子跑开了。”堂院里一个正在洒扫的小太监回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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