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黑暗,内室原本简约的布置方才显露出来,而赛蒂启诺正专心致志地雕琢着光团中的一副躯体。
“赛蒂启诺大人,这是?”
祂没有停止使用指间的力量,只淡淡答道:“一条退路而已。”
浓重的血腥味仍未散去,黄昏将近则又为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平添了几分萧瑟冷意。
穆克被传送至森林一角,当他的双脚再次踏上松软的土地时,心中同时掺杂着期待与不安两种情绪。
他敏锐地辨别着方向,身负幻神之力让他对万物气息的感知更加准确,于是穆克开始在林间奔跑,就像是为了弥补未能及时赶到的遗憾。
终于,他望见了那个让自己无比牵挂的身影——但那是在一众尸体的簇拥间,一个人身蛇尾的怪物正啃噬着血肉。
“凯因德?!”
怪物闻声回头,原本断开的双腿已被粗壮的黑色蛇尾取代,两只利爪上还挂缠着某种组织器官的残片,一张口便露出了锋利的血色尖牙。
而在它的一侧肩头,还“生长”着半截蛇身,比起怪物呆滞涣散的眼神,这只蛇首两侧的竖瞳显然更具威慑力,穆克甚至从中看出了明显的挑衅意味。
新鲜的血肉对怪物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它已然学会了如何利用蛇尾去灵巧地追踪猎物,嘴里还不住发出诡异的“嘶嘶”声。
刚刚经历过重创的穆克避之不及,被其重重扑倒于地,他不明白凯因德在复生之后为何变成了眼前这个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的怪物。
“咳咳,凯因德,是我啊——”
穆克的话音骤然中断,因为其肩头的那条黑蛇用身躯缠扼住了他的咽喉,使他瞬间处于窒息的边缘。
濒死时的求生本能使得他抓住了那两只即将落下的利爪,一双眼睛死死盯紧对方的脸,企图从中看出一点点熟悉的痕迹。
但这终究只是徒劳,对方甚至加大了力度,想即刻置他于死地。
穆克心中强烈的不甘与滔天的恨意顿时翻涌而起,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也漫上了诡谲的星辰图案。
在这股摄人心魄的力量面前,原本压制着自己的怪物瞬间倒地昏迷,穆克这时才得以从窒息感中解脱出来,喘息着捂住自己青紫交加的脖颈。
他并不知道,处于幻觉中的凯因德始终认为自己是在啃食蛇类的血肉,就如对方并不知道方才穆克爆发出的力量是从何而来。
被珀尔菲压制的索依姆仍留有部分力量在此徘徊,所以凯因德的神魂一经回归,便顷刻被其侵蚀。
但此刻,幻神神格抛弃了它原来的宿主,和穆克的身体彻底融合在一起。
即使感受到了体内汹涌的力量,名为绝望的悲恸也依旧将穆克吞噬殆尽,只是在此之前,他忽而露出了一个阴沉的浅笑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失职。”
从纷繁记忆中脱身而出的珀尔菲握紧了那块石板,似是为了发泄内心的酸楚。
所有狂暴的力量都已平息,天地间也再不见赛蒂启诺的踪影。
“吾神!”
直到布恩洛凡的呼唤将他的思绪召回,他方才露出一个悲情至极的笑容,“布恩洛凡,赛蒂启诺大人呢?”
对方片刻的犹疑已然给了他答案,珀尔菲长叹一声,望向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可是一切都还未完全结束。”
他缓缓抚过白金色的琴身,随着乐音远扬,生机开始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这便是净化与新生的力量。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将会走遍各方,致力于清除毁灭之力所留下的余孽
解厄之途
三日后——
经过无数次海上风浪的阻挠,埃弗摩斯才终于得以登临这座传说中的孤岛。
失落之地,即为残魂徘徊放逐之所。
潮水褪去,再度化为人形的他脚踩湿沙,而一众残魂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不过像是心存忌惮般并未靠近。
埃弗摩斯伸出手腕,其上浮现出一圈金色的禁制图案,或许就是它令残魂们无比惧怕,而它的存在,也让自己对寻回赛蒂启诺的神魂抱有一线希望。
在过去的三日里,他使自己的身躯幻化为群风,但即使寻遍了每一寸土地,也未能找到一丝一毫有关赛蒂启诺的踪迹。
这道禁制源于许久之前,他们二者之间以神魂立下的生死相随的誓言。
正当他凝望着腕间时,从高大的海蚀崖上传来了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带有无限讽意,“是赛蒂启诺让你到此同我做个了结吗?”
埃弗摩斯循声望去,看见了因被光箭钉住四肢而动弹不得的洛比泽,祂的气息已与寻常残魂无异,所以自己竟一时未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那些光箭显然是赛蒂启诺的手笔,将洛比泽囚于此处的同时也令其用自身力量温养残魂。
他淡漠地收回视线,不作言语,眼前的恶之法则已不再具有任何威胁。
洛比泽见他如此,目眦欲裂地喊叫道:“赛蒂启诺究竟在何处?”
一道冰冷的视线封锁住了祂接下来的言语,“很久以前,赛蒂启诺就已然消逝于世间,你我如今寻觅的,不过是祂的一点残魂。”
埃弗摩斯鲜少像这般瞪视着他者,嘴中则继续陈述着残酷的事实,“看来长囚于此已经使被夺去力量的你变得分外迟钝——为了平复毁灭之力,赛蒂启诺再度选择了牺牲。”
空气仿佛凝结了数刻,洛比泽的脸上方显现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不再向埃弗摩斯“兴师问罪”,而是自言自语道:“直到最后,祂都没有在意过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