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散去,周晟婉拒了所有人一起离宫的邀请,等人散了,他默默跟在萧胜雪后面。
夜灯冷落,萧胜雪在人烟渐渐稀少的大街上唱着歌,可是唱着唱着,原本悠扬的歌曲就走了调,于是夜晚空旷的街上,传来了压抑着的哭声。
周晟怕萧胜雪难堪,没有打扰,等哭声散了,又过了一会儿才叫住萧胜雪。萧胜雪这才看到他。
“北盛的太子殿下,幸会。今晚的事,谢谢你为我解围。”萧胜雪眼神疏离,刚刚擦过眼泪的脸泪痕还没有干透,一脸平静。
“夜深了,你现在还来得及出城么?”周晟心疼于萧胜雪的坚强。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城?”萧胜雪一皱眉。
周晟知道萧胜雪又没记住自己,于是他赶忙自我介绍:“上个月在城郊的恩义学孰,谢谢你带我围炉煮茶。”
“原来是你。”萧胜雪恍然大悟:“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贵客,怠慢了你,希望你别介意。”
“我没有介意,那天的经历很有趣。我送你回城郊吧。”
“我在城内有临时的住所,我过去暂住一晚就好。”
“我送你过去。”
萧胜雪很为难,一边退后一边连连说不用,夜深路黑,萧胜雪脚下不慎,踩中了一块儿圆滑的石头,身子一歪,就扭伤了脚。
“我送你回去吧。”周晟心里担心,更不敢放萧胜雪自己回去了。
萧胜雪还是拒绝,连忙说没伤到骨头。周晟坚持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伤筋动骨治不好的话,以后可能连功夫都不能用了。
“也好。”萧胜雪答应得有点难堪,周晟俯下身,让萧胜雪搭住他的肩膀,慢慢把萧胜雪带着往回走。
“萧胜雪,你今晚是无辜的。”周晟斟酌半天开口。
萧胜雪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住所不远,到了周晟才理解萧胜雪的难堪。所谓皇帝赐封的四皇子府邸是一间破旧狭窄的小院,比很多宁城的小官还不如。门口杂草还没有清理,任谁都不会认为是皇四子的住所。
“我不想你送我来,就是不想让你看到这些。”
“没关系的,我不觉得难堪。你承受这些,不是你的错。而且我也不会愿意用外表是否阔气评价一个人。”周晟连忙解释,解释完又有些懊恼,自己说这些干什么。
萧胜雪听到这个回答也诧异了一下,他眼中有光芒闪过。
夜凉如水,萧胜雪看着周晟和他嘴边哈出的哈气,无奈地说:“谢谢你这么安慰我,如果可以,我很想招待你喝一杯茶,可惜我没有把住所收拾好。”
周晟点点头表示没关系,他确实在夜风里走了一会儿,纵使身体条件不错,也会觉得有点冷,不过这个都是小问题,毕竟萧胜雪的扭伤了,先把他送回去才是紧要的。
周晟转身就要走,突然听萧胜雪叫住了他,然后纠结地说:“天冷,要不要先来喝一杯茶,等你的人来了再走?”
周晟心里有些喜悦,但还是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扶着萧胜雪走了进去。
萧胜雪的小院子很简陋。周晟看惯了金贵的物件,越确定了自己的看法。
可是这个简陋的院子仍然是温馨干净的,处处体现着萧胜雪的慧心。院子里没有堆放杂物,显得空旷的很。院子一侧摆了两个宽阔的架子,架子上摆满了各色生机勃勃的花草,随着夜风吹拂,清香扑鼻。院子另一侧靠着墙摆了两把竹椅和一张竹桌,上面摆了茶碗,旁边是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仔细一看,竹桌上的罐子里还放了一些晒干的桂花,周晟暗笑萧胜雪倒是会因地制宜。
把周晟请进书房后,萧胜雪燃起了炭火盆,又点起一盏简单的学灯,书房开始有了热气。萧胜雪的脚还是有点不便利,拖着一把椅子放在桌子边,又拿了一个柔软的坐垫,让周晟坐下,自己开始烧水煮茶。周晟连忙说不用,抵不过萧胜雪坚持。
周晟看着简单却异常干净整洁的书房,做了一整面墙的书架,几乎摆满了大半,涉及天文地理、经史子集、人物传记、百家思想,甚至还有画本志怪。有一小半书连周晟都没见过。心道怪不得萧胜雪在学孰说话那么有见地,这个涉猎已经越大部分世家弟子了。书房的另一边竟然是一个手作的南北两国沙盘,沙盘旁边的小架子上放的则是兵法。周晟对萧胜雪又刮目相看了一些。然后手中一暖,一杯泛着桂花香气的粗茶被放进手中。
夜色之下,萧胜雪手捧着茶杯,坐在周晟对面,一脸自豪地介绍自己的书架和沙盘,周晟只看到他绝美的侧脸在月光清冷和学灯温暖下泛着奇异的光晕。
周晟不一言,心思一动,做了一件他觉得极其、极其、极其失礼的事。他不由分说拽起萧胜雪的脚,在萧胜雪的惊呼声中,脱掉萧胜雪的鞋子,替萧胜雪按摩着脚腕。
“我习武,也经常受伤。脚腕这种伤不比别处,伤筋动骨最是危险,如果不慎终身残疾的都有。我不想害你落下这个病根,并非要冒犯你,失礼了。”周晟闷闷地解释,他觉得自己今晚的话好多:“没伤到骨头,你休养几天就好了。”
“没关系,事出紧急,我不介意的。毕竟我们都是男子,偶尔要不拘小节么!”萧胜雪嘻嘻哈哈地答道。
“嗯……”周晟闷闷应着,就要替萧胜雪穿鞋。萧胜雪连连惊呼不用,自己穿上了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