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并不回话。
见他如此,殷惟郢终于屈服了,她伏低头,几近崩溃地吐字道:
“每…每休沐。”
大虞朝廷官员,休沐之多为历朝之盛,一年有九十八日休沐。
每隔一个休沐就要把辛辛苦苦修来的道行,尽数给他做嫁衣,自己只能捡手缝里漏出来的……饶是殷惟郢再坚韧的道心,此刻也欲哭无泪。
陈易细细打量她的神色。
殷听雪还会偷偷怀恨在心,可她现在连恨都不敢。
“回去之后,劝阻你父亲…不过想想,他应该也不敢继续杀我。”
陈易转过身去,只是稍微回味,便大步走向那晕在地上的林琬悺。
把这林家小娘抱到怀里后,陈易只是稍加打量她白的脸,并没有上下其手。
毕竟…贤者时间。
陈易转过脸,眺望见安后站在祭坛之上,失神地抚摸着破碎的青铜鼎。
“候人兮猗…”
涂山氏轻轻低唱。
那是古老的南音,侯望着未曾归家的人。
陈易大步朝着三足双龙鼎边上的安后走去。
“易儿…”
感受到他的靠近,涂山氏没有回头道。
“是我,娘娘。”
陈易沉吟了一会,还是道:
“我不是启,你也不是涂山氏……”
安后怔怔出神,陈易一时分不清,是她在出神,还是涂山氏在出神。
“无碍…”
许久后,她终于道,话音复杂得难以想象,
“再陪娘…做一会母子吧。”
陈易眼眸微颤,接着轻轻颔道:
“好。”
他终究是要离开地宫,而涂山氏,也不会永远占据大虞太后的躯体。
“候人兮猗,候人兮猗……”
而那壁画上乘坐青铜龙辇的启,早已斩三尸得了长生,登了天,再也不会回到这苍茫人间。
淮河以北,涂山之南,涂山氏曾举目远眺,唱着“候人兮猗”,等候着大禹,如今她在地宫里远眺,仍旧唱着,一切…好像是一场轮回。
“…候人兮猗!”
涂山氏泪流满面,
世上总有母亲,永远等不到归家的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