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到小区里时已经是九点半,距离下午从听筒里传出的既定归家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蒋斯衍也没急着走,在这处岔路口叫停,他下车点燃了烟,望着一条条投射在道路上的灯影,只觉得好笑。
偶遇,于他来说,这两个字实在太过荒谬。
他从小到大,学处事,学布局……追求的就是效率,结果。
即便是赌局,那也永远是胜券在握的一方。
今晚这一趟,不论从哪个角度分析来看,都不值得他为了那百分之几的可能性跑这一趟。
可巧就巧在,就这一支烟的时间,还真被他给等着了。
那一刻的失神,很难形容。
但却是他生平第一次,为缘分这两个字生出几分动容。
远远就能听到她糯声同人告别的声音,蹦蹦跳跳的,跟个小喜鹊似的。
好好的大路不走,非得走台阶,摇摇晃晃,纯然还是孩子心性。
喝了点酒,胆子更是大得没边。
只是翻脸不认人的速度也快,方才还挂在他脖子上要他亲,现在一口一个蒋先生的,听着别扭得不行。
蒋斯衍没回答她的问题,拿过她挂在臂弯的开衫替她披上,问:“外面冷,去车上坐坐?”
苏迩低垂着眼眸,谨小慎微地拒绝他:“不了吧,我要回家了。”
蒋斯衍也没要拦她的意思,甚至侧了点身子,为她腾出了更多迈步的空间。
苏迩瞥了一眼他的脸色,试探着说,“那蒋先生再见?”
没等蒋斯衍的回答,苏迩几乎是拔腿就想跑,只是刚迈出一步,手腕便倏地一紧,温热的气息又重新将她环绕。
他朗声问:“迩迩,调戏了人想不认账啊?”
声线划破寂静的夜空,树丛里几只栖息的鸟儿被惊起。
这是老小区了,薄薄的玻璃窗,没什么隔音效果,深夜甚至能听清车辆辗过马路的声音。
附近又都是看着她长大的熟人,万一有人好奇从窗户探出来,再扭头和她爸妈说上几句,她就真完了。
苏迩气急败坏地瞪圆了眼,“您胡说什么!”
蒋斯衍反问:“你没调戏我?”
“没有!”
“那我衣领上的是什么?”
苏迩一抬眼,气势弱了几分,是她的唇釉……
再看一眼车边,司机掩唇清了清嗓子……
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人精。
人证物证俱在,她抵不了赖,也装不了傻。
苏迩神色黯淡地想,喝酒误事,美色误人,对谁都一样。
但是,她也是一等一的漂亮,他一个大男人,又没吃什么亏。
苏迩忍不住嘀咕:“那么小气干什么。”
“什么?”
她立刻抿紧了唇,“没什么。”
蒋斯衍是谈判的好手,见她面色松动,便贴着她脉搏跳动的地方轻捏了一下,几分示弱,“上车陪我坐会儿,下了飞机连饭都没吃,就怕晚了遇不上你。”
苏迩油盐不进,她想,她又没饭给他吃,跟她说什么。
但想了想,苏迩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就当是赔他的衣服,苏迩伸出一根手指比给他看,说:“就一会儿。”
这动作有些幼稚,显然是酒还没醒。
苏迩跟在他身后,不过寥寥几步路,却让她记了很久。
以至于之后每一个月色明朗的春夜,她都会想起今夜。
她踩着他影子,每一步留下的脚印,都串联成一根名为羁绊的红线,系成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