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赵小娘子,有文采;可惜,诗词不够灵动。”
“呵呵,女儿你看,这秦小娘子的诗词,一板一眼,像严父教子、说教太甚。”
“唔,妈妈请看,许公子还可以,一般青楼演唱够格了。”
“嗯,我也觉得可以了。但好像比黄公子的差那么一点点。”
“咦,妈妈,我记得德芳公子前两关都排在德昭公子后面。这个诗词,在这六人中还可以算第一哦。”
“我看看,对的,他的诗词,拿去参加花魁大赛也足够了。一个赵德昭,一个赵德芳;赵家,这是要发了的感觉啊呀。”
“所以,女儿对德昭公子的诗词,充满了期待也。”
这时,秋香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妈妈,姑娘,那个赵德芳公子和德昭公子好像不怎么对付。”
“嗯?怎么回事?”
“好像,好像德昭公子对赵德芳很防备;而赵德芳,经常用阴狠的目光盯着德昭公子。两人,几乎没说话。”
“有这事儿?女儿呐,大家族,发生勾心斗角、嫉贤妒能、争夺家产的事,也很正常”
“还有,秦小娘子经常对德昭公子冷嘲热讽,德昭公子一般都是哑口无言。弄得赵小娘子都看不过去了,还斥责了秦小娘子呢,说她不知道维护自家相公的面子。”秋香很有八卦天赋。
柳妈妈和柳可卿对望了一眼:“有问题!”
秋香捧着盘子问道:“妈妈,姑娘,怎么看?”
柳可卿道:“妈妈先看诗,女儿想看词,然后交换,妥否?”
柳妈妈呵呵一笑:“极为妥当,秋香,端过来。”
秋香边走边絮叨:“刚才诗韵姑娘送答卷来时,崇拜的眼神简直难以形容,说‘亲眼见证绝代佳作诞生,三生有幸!’婢子就知道,德昭公子又是优胜者了。”
柳妈妈先取了诗稿、先行展开;柳可卿接着取了词稿。
当柳可卿的眼光落在词稿上,还未及细看。忽听得耳边传来急促的喘息声、竟然还有低低的抽泣声!
柳可卿愕然,略抬头看时,只见柳妈妈凹凸有致的身子在颤抖,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扑簌簌滴落。使得脸上厚厚的脂粉被冲出道道沟壑,反而露出她本来白皙、细嫩的皮肤!
柳可卿和秋香赶忙上去扶着柳妈妈。聪慧的柳可卿问道:“妈妈,可是德昭公子的诗。。。。。。”
柳妈妈身子发软,柳可卿和秋香扶着他坐下。秋香赶快打来一盆水,给柳妈妈清洗一番。
柳可卿没有问,静静地陪着柳妈妈。柳妈妈情绪平缓了一些,喟然长叹:“这个小冤家,怎么字字句句戳到我的心窝子哦。”
她们只是知道,柳妈妈是个性格刚毅的女汉子。过去她曾是京师的花魁,多次夺得魁首,其心理素质、文学艺术才能和洞察世事的眼光,比柳可卿还要高!今天能把她感动得失态、流泪,赵德昭的诗,该有多么的刺人心扉!
柳妈妈少见地显露出温柔之态,细声吟诵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变,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好凄美、好哀怨!”柳可卿被触动了。她眼前仿佛出现一个痴情的女子,用极尽哀怨凄婉、屈曲缠绵的言语,诉说着被情郎遗弃的幽怨之情。
而柳妈妈显然感触更深、甚至触及灵魂;因为,她泪如雨下。
“秋香,你去把门关好,不要让人进来。”柳妈妈吩咐道。
秋香快步过去关好门、并拉上栓。回来半跪着,小手扶着柳妈妈膝盖,扬起小脸。
柳妈妈疼爱地摸摸她的小脸,追忆道:“这些话,我一直没给别人说,憋在心里几十年了。”
“当初,二十年前,我在京师杏花楼,可是最当红的花魁。多少达官贵人,为求见我一面,不惜一掷万金!我出场弹奏一曲,扔到台上的珍宝,最多一次收到价值十五万两银子!”
“这时,我遇到了命中的冤孽。他是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佳公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是上品。当我们两目光相对,我们就相爱了。”
“随着交往的加深,我对他越来越爱恋。曾经有一晚,我们在京城西边骊山,发下终生的誓言: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也就在那天,我把自己交给了他。。。。。。”
柳妈妈早就泪流满面了,柳可卿默默地给她擦拭。
“谁知,他就是个薄幸人。会试、殿试,他高中二甲进士第三十七名,外放一任县丞。而他家里为他安排了一门亲事,娶了当朝礼部侍郎的嫡女为妻。”
“我作为青楼女子,并未奢望正妻位置。但既然山盟海誓,纳我做个妾室,应该不难吧。没想到,他的正妻是个妒妇,不准他纳妾,后来只让他收了一个她带过来的通房丫头。他为了仕途,违心地做了薄幸郎。”
“那一晚,夜雨霖铃。我收到他薄薄的一张纸,上写:此生无缘,来生再续!当夜,我心如死灰,差点就悬梁自尽。”
“当时的苏妈妈救了我,否则,今天你们也见不到我了。后来,苏妈妈的姐妹杜妈妈要到临江府接管潇湘馆;我拜她为义母,就来到了临江府。”
柳可卿和秋香没想到柳妈妈有这么凄美的过去,也都陪着流泪,秋香还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
“我以为此生就这么了。但没想到,去年,我再一次见到了他。他,再次打碎了我的心!”
柳可卿第一次开口问道:“妈妈,这个薄幸郎,他是谁?”
柳妈妈泪眼婆娑,犹豫半天,还是咬牙道:“他就是,临江知府,许文祥!”
柳可卿恍然大悟:怪不得,去年,柳妈妈带另外几个姐妹去参加临江府主办的中秋诗会,回来后就大病一场!
“这孩子,他怎么知道我和他的秘事呢?写的这么传神、这么细腻、凄美,把我的心都刺得生痛啊!”柳妈妈捂着嘴痛哭起来,柳可卿抱着她,也是泣不成声。
“唉!这首诗,算作他赠送我的吧,我要珍藏终生。女儿呐,等会儿,宣布他为优胜者后,他作为你的入幕之宾,你请他另外写一首诗去参加花魁大赛吧。我相信,他还会有不逊于此的佳作!至于酬谢,加一倍吧!”
“好的,妈妈,女儿明白。我,就在闺房中,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