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督主府。
竹影随风摇曳,清脆的鸟鸣从窗外传来。
日光被屏风隔绝在外,披着外衣的时鹤书独坐在桌旁。
墨蓝色的发带不知何时松散,长发滑落肩头。低垂的桃花眸里无甚情绪,修长的手指划过书页,时鹤书翻过一页书。
自一刻钟前,张德芳派的小太监来到督主府,时鹤书便收到了“太后命向陛下请罪”的要求。
若不是有这句话,已经许久没听到太后消息的时鹤书都快忘了宫中现在还是那位掌权。
太后……
支在桌上的手落下,时鹤书神色漠然。
前世,他用了两年时间扳倒太后,三年时间彻底清除其朝中残党。
还是有些久了。
今生掌握先机,他必须做的更快,处理的更干净。
时鹤书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和太后耗下去。
落在腿上的书被放到桌上,玉白的手指接住滑落的发带。
暂不愿想这些事,更不愿去看朝堂上那些臭脸的时鹤书起身:“更衣,备车。”
他要去市中。
当今虽不是盛世,但身为大宁的百年都城,临安本身也足够繁华。
热闹的烟火气从街道中升起,雕栏画栋坐落在两旁,商户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马车缓缓驶在青石板路上,一柄折扇撩起车帘,烟灰色的眸子里倒映着这人世间。
听着喧闹的声响,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时鹤书终于有了些重生的实感。
只是,许是见惯了国破家亡,此时乍一看到太平年间的布衣,时鹤书竟有些舍不得移开眼。
原本只打算来市中看看便去东厂的人终是开口:“停车。”
“本督要下去走走。”
马车停在街头,白靴落到地上,不染尘埃。玉佩发出清脆声响,随风而动的长发缠上那盈盈一握的腰,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折扇。苍白的面庞不染血色,单薄的唇微微抿起,低垂的桃花眸里却流光溢彩。
清风拂过树梢,又吻过发丝。时鹤书缓步走在这条他从未走过的路上,有些出神。
笑闹的孩童从他的面前跑过,鬓边别花的妇人精挑细选着家用,操着乡音的男人和同伴笑谈着,伙计的吆喝此起彼伏……整个街上都热热闹闹。
是不同于匪兵横行,打家劫舍的热闹。
说起来,这还是时鹤书第一次非公务而来到市中。
虽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时鹤书的大半时间都在京城。但身为东厂提督和大宁掌印,时鹤书足够忙,忙到没有时间去看看这片他生存的土地。
但现在,他有了。
前世支离破碎的京城与他眼前的临安重叠,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的血腥气渐渐被草木香气取代。
如鸦羽般的睫毛轻颤,时鹤书缓缓吐出一口气。
人定胜天,时鹤书从不信命。
他既然回到了建元元年,山河破碎便不再是大宁的未来。
未来暂未可知。但他会亲手创造出他想要的未来,并让大宁成为他想要的大宁。
太阳渐渐升向最高点,热闹的市井再度升起炊烟。
马车平稳的驶在路上,车轮滚动声盖住了低低的咳嗽声,时鹤书用帕子轻点了点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