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朔也就不必客气,道了谢,奔去找炽邪了。
追到炽邪身后的时候,听到不远处传来吆喝声,看去,是一间小酒馆,门外的小二吆喝着,他们店里准备了多少多少海产特色菜,让大黟儿都上去尝尝,而且,今天的酒不要钱,全部免费。
一听,苍朔乐了,再摸摸肚子,确实也是有点饿了,便对炽邪道:「那家店看上去不错,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炽邪仍是不冷不热,道:「不去。」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俗话说事不过三,所以苍朔理所当然地,终于发作了。
「一路上都是这副死样子,总是摆一张臭脸,你累是不累?想发脾气就发啊,要骂人就只管骂,想打人就把鞭子亮出来,总这么阴阳怪气的,你自己就不嫌憋得慌!」
想想这两天,虽说炽邪没甩下他一走了之他也吃足了一肚子的闷气。
想他苍朔也是嚣张惯了的,何曾这样对哪个人又是陪笑又是谄媚,结果主人还根本不领情!
是,他瞒了人家那么久是不太对,但整件事又不是全部错都在他。再说他之所以那样做是为了谁啊?难道只是为了他自己吗?
越想越憋屈,硬邦邦道:「我就叫你一起去吃个东西,是会毒死你不成?你就说,你去还是不去?」
炽邪静静看他片刻,终于道:「你想去便去吧。」自己却是转了身,走了。
「你……」
苍朔气得眼冒金星,愤然道:「好!我去就我去,饿死你个臭火鸡!」
这个……就苍朔所知,炽邪是凤凰所生,苍朔对凤凰是没什么概念,就知道是一只会喷火的,长得像鸡但比鸡漂亮一些,所以统称,火鸡……
这想法他也是第一次给骂出口来,骂完了就抬脚往那家酒馆走去,到了门前,小二热情地招呼他进去上座。
然而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心,回头看了看,却已经找不见那一抹红色的身影。
登时又惊又怒,小二在他身后喊了数声,最后他还是狠狠一磨牙,重新找了去。
没过多久,就在一棵大树附近找到了炽邪,同时还找到了,正坐在树底下的——泠霄。
苍朔不由一愣,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再一看炽邪正盯着人家手里的兼与盏,一脸深邃地不知在琢磨什么。
便又是气上心来,臭火鸡,对他就不理不睬,对这个破玩意就盯着不放。
大步跨到泠霄旁边,上下打量了一圈,无法想象这人是如何在百年间白了一头青丝,苍朔嫌恶地皱起眉,冷哼道:「真是越看越不顺跟。你知不知道你是凡人?凡人就该有凡人的样子。一头白发,脸却年轻,这样看上去很奇怪!」
「哦。」
泠霄却是清冷更甚从前,听了这种话也只是淡然点头,回道:「多谢关心。」
「关心?你这话真是教我不知是该搧你嘴巴,还是搧我自己嘴巴。」
苍朔啧了一声,视线下滑到泠霄手里的东西上,眼里光芒闪了闪,毫不客气地道:「这个你只是暂时帮我保管,你可别弄丢了,我迟早要拿回来。」
当然要拿,这东西是他当初千求万求、求得炽邪「借」给他的,若不拿回来,不又落了一份人情债在那个爱记恨的小气鬼手上?苍朔恨恨然地想着。
「你?拿回来?」却听一道低沉的声音插入话来,带了些许嘲弄。
苍朔脸色微变,瞪了过去,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思绪猛然一个跳转,不知,炽邪或许是不是也想起当时,想到了绍玄……
心里顿时无法形容是何感受,想说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终是扭了头离去。
漫无目的,苍朔埋头直冲,却不知不觉来到了海边。
夜幕初降,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海边的人比起镇子里的游人并不见少,十个人中就有五个人手里捧着花灯。
海面上,早巳陆陆续续浮了许多花灯,一盏又一盏,灯里的烛火摇曳着,随波而去,渐行渐远,似要没入海的那一端。
苍朔想起自己手中也有一盏花灯,举起来端详着,心忖既然拿都拿了,也就放了吧。放之前还要在灯上写些什么……
这才惊觉自己没有带笔,想写也写不了。
总不至于得咬破了手指用血写吧……正为难着,却有一双手从他背后伸出来,一手托住了他手里的花灯,另一手里捏着一支笔,就在灯上写了起来。
苍朔讶然地回头看了看,见那宁静的侧脸,双眼只是专注地盯着花灯,在那上面写字。
他心中一阵微波荡漾,气也没了,怨也散了,手掌更紧地握住了花灯,身子轻轻往后方偎进去,暖得慰心。
收了视线看回花灯,只见灯上一笔一笔,写下了一个名字。往下换了一行,又写下另一个名字。
而后炽邪探出指尖,在花灯中央的烛芯上轻轻一触,一簇小火苗便亮了起来。而后换了手,与苍朔一左一右托住花灯,微启了唇吹出一口气,花灯便飘然而起,飞往海上,悠悠落下,随波荡漾而去。
旋即,苍朔感觉到炽邪覆上了手,五指与他的穿插而过,握住了。
苍朔再次抬眼看去,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再生气了?」
炽邪摇摇头,道:「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顿了顿,微微自嘲地一声苦笑,埋首枕在苍朔肩上,使得声音也有些沉闷起来。
「我以为你将一切都已忘记,我努力想避免一些事,又努力去做一些事,到头来才发现,一切不过只是庸人自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