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予心放下了一大半,看祝康培对宁绎知的态度,至少祝康培并没有发现他和宁绎知的事情。
但他还是感觉出了祝康培的傲慢,明明见过宁绎知那么多次,却连他的姓氏都没记住过。
祝康培开着车,终于单刀直入本次的话题,“你妈来找过你没?”
“没有。”祝明予摇头。
陈媛加了他微信后,只是偶尔问候他一下,然后转发他一些旅游攻略,说是等他高考完带他去玩。
祝康培在等红灯的间隙又点了一根烟,他摇下半截车窗,将烟灰弹了出去。
“你妈前两天找过我,说想把你要回去。”祝康培嗤笑,“早干嘛去了,看我把儿子养大了,开始眼红,想要回来了?”
祝明予沉默,实际上他谁也不想跟,他只觉得他是他自己。
祝康培目光如鹰,从后视镜观察祝明予的表情,“你想跟你妈走么?”
祝明予摇头。
祝康培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就对了。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记住,以后我的东西都是你的。我的房子车子,我的公司,全都会是你的。你亲妈,她可还有个女儿呢,你见过吧?”
祝明予脑中不好的记忆涌来。
当时去陈媛新家做客时,他见到了陈媛跟另一个男人生的小女孩。小女孩虽然与陈媛长得不像,八成的模样都像了她爸爸,但也算得上活泼可爱。
祝明予一开始与她的相处也算愉快,小女孩经常追在他后面喊哥哥。
直到有一天,小女孩突然问他:“哥哥,你爸爸妈妈在哪啊?”
祝明予说:“我妈妈就是你妈妈。”
听到这话,小女孩突然哭了起来,拽着他的袖子说:“那是我的妈妈,你换一个妈妈好不好?”
刚上初一的祝明予不知所措,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没有妈妈了,自己的妈妈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妈妈。
如今回忆起来,心脏还会隐隐作痛。
祝康培对祝明予说的这段话也让他乏善可陈。祝康培所谓的房子车子,公司,全都是祝明予无所谓的东西。同时祝明予也觉得很无力和可悲,因为祝康培自以为放出这些诱人的条件后,儿子就会主动地站在他这边。
祝康培根本不了解他,他发现祝康培充足物质傍身的躯体下,灵魂好弱,好轻。
祝明予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岔开话题:“我们这次考了一模,明天就能出成绩了。”
“哦,这样啊。”祝康培又开始展现自己大肚的一面,“考什么样无所谓,反正大学毕业后你就来老爸公司上班,老爸带你赚钱。”
这种感觉很无力,因为自己努力了大半年的事情,在最亲的人眼里是件很无所谓的事情。
祝康培又说:“你以后念个会计专业,出来后帮我管账,财务还得是用自家人放心。”
跟大伯母保证时的话一模一样。
“然后就跟大伯母一样吗?”祝明予怼他。
“你说的什么话?!”祝康培大喝,“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坑你?”
他的话祝明予半点也不想相信了。
祝明予感到很疲惫,祝康培一会儿威胁他,一会儿利诱他,一会儿又装成好父亲,像条变色龙。他想到暑假那时祝康培对他说,“除了钱谁也不要相信。”可能这句话是真的,因为祝康培会为了钱坑害所有人。
“好冷。”他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寒凉。
祝康培听他说冷,便把抽了一半的烟直接扔向车外,然后把玻璃窗关了,说:“一会儿你回家,洗个澡早点睡。我让厂里的阿姨过来照顾你,给你弄一日三餐,你哪里也不许去,听到没?”
说是过来弄一日三餐,其实就是监视他不要出门。
“哪个家?”祝明予问。
“溪桥镇,你还想去哪里?”祝康培说,“我知道你不想见邹玉,你以为她想见你?如果不是我有良心,你在哪里饿死了也不知道。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你俩不想见就别见,咱父子俩忍一忍,等我脱离她掌控了,把她客户全搞到手,咱们就自由了。”
这话听起来相当可笑,像是他们父子俩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祝明予不想回应他,只觉得能不跟邹玉见面就行。
“我寒假作业没有带。”
“你把钥匙给我,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祝明予心道幸好出门前是让宁绎知拿着钥匙。他一点儿也不想让祝康培拿到,于是说:
“……算了,我不想写了。”
“不想写就不写,在家看看电视玩玩手机,休息一下,老学习把脑子都学傻了。”祝康培总在他觉得可以的范围表现得宽容大方。事实上,他向来讨厌书呆子,一直觉得祝明予与他的疏离跟学习学得太多也有很大关系。
祝康培把祝明予送到了溪桥镇的主宅,临走前道:“对了,后天你张叔他们厂里要办年会,喊你一起去,到时候我来接你。”
“好。”祝明予点头,正准备关车门,便听祝康培补了一句,“到时候表现得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是小孩子了,待人处事跟着我多学一点,知道吗?”
“我知道了。”祝明予放弃思考,祝康培说一句,他便跟着应一声。
他进了门,别墅里的新风系统自动运行。整间屋子都被人打扫过一遍,屋子里的暖气和地暖也已开了许久,比出租屋暖和太多,使他热得只剩一件短袖。
但溪桥镇的别墅是残酷的温床,出租屋才是他理想的乌托邦。
祝明予回了房间,给宁绎知打电话。
宁绎知秒接,担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