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还想再逛逛,到了东面的射圃和仓库,就要凭身份才能进了,她腰上虽佩着宫里赐的一品诰命玉牌,却不想拿这个压人,转去了北面的藏书楼。这楼共四层十六间,飞檐斗拱,明瓦亮砖,看在她眼里,就是国子监里最漂亮的一栋楼阁,刚说不拿身份压人,下一刻就把玉牌祭了出来。
守楼的学生是贫寒出身,在监内干活赚点钱,哪见过地位这幺高的夫人,匆匆要跪,被她扶起来,压低声音道:“麻烦小哥了,我家孩子在这里上学,借此机会看看书。”
又递了几钱碎银子。
学生脸一红,把银子还给她:“夫人请进吧,圣贤书本该是谁都能读的。今日里头没人,您正好上去,若是来了人,千万别叫人瞧见,要在酉时锁楼前出来。”
江蓠心中一震,擡脚进去,还回想着他这句话。
是啊,书本该是谁都能读的。
楼中书架林立,墨香扑鼻,每层都放着几张桌椅。架上码着密密匝匝的书籍,比江府的藏书还要多好几倍,有些还是罕见的古抄本。江蓠屏住呼吸,轻轻地摸到书上字的时候,都要激动得打颤了,聚精会神地翻着一本又一本,恨不得做个贼,把这些宝贝全偷到家里去。
这一看,浑然不觉楼外北风骤起,遮云蔽日。
待手指僵冷得翻不动书页,她才擡起头,窗外已暗下来,落叶飒飒地扫着窗纸,听得几声寒鸦低鸣。
“夫人,外面下雪了!”杜蘅趴在走廊里喊,“要锁楼了,咱们得出去!”
……到时辰了?
她还没看多久啊?
江蓠恋恋不舍地把桌上的书放回原处,这时才感到彻骨的寒意,裹紧斗篷下楼,见那学生穿得实在单薄,哆嗦着掏钥匙给一间间屋子上锁,把银子再次塞给他:“你拿着,读书报国的人,冻生病了还怎幺上学?”
说完便领着杜蘅快步出去,“这下迟了,你们大人都要下值了,我还没回去!”
雪落得快,傍晚的天色尚能看清路,两人抄近道踏着草丛,经过碑林回到辟雍大殿,杜蘅见她摸着石碑不撒手,急唤道:
“夫人,别看了,以后还有机会看!您冻坏了我可要遭殃。”
江蓠低低应了一声,从松林里快步走出,没了树木的遮挡,风卷着雪扑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擡手抹了一把,又是一阵狂风夹着雪粒,直往身上吹打。
她系紧帽绳,经过西边的白玉桥时,冥冥中仿佛有谁叫她,忽然侧过首,就这幺在漫天风雪中站住了脚。
辟雍大殿西侧的水榭中,有人盘膝端坐,渺渺的声音如云中月,在风里忽隐忽现。
雪花纷纷飘下,落在殿外攒动的人群头上,这些人里有青衫学子,有布衣百姓,都不约而同地面朝水榭立着,屏息凝神,脸上露出仰慕之情,纵然衣帽上落了层薄雪,也无一离开。
江蓠不由走近了几步。
“夫人,走吧!”
她的目光遥遥地掠过拱桥,穿越雪幕,只模糊地看见亭中一抹背影,银冠束发,纯白的大氅如鹤羽,几乎融进雪中去,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便辟出一方须弥世界,清如琉璃,不染纤尘。
江蓠看不见他的脸,却觉得他在宁静地微笑。
“夫人,轿子就在前面。”杜蘅给她拍去发上的雪,拉上被风吹掉的帽子。
“别出声!”她道。
那人的声音顺风飘来,和雪一般明净:“今日讲毕,快回家罢,天晚了。诸位有不懂之处,尽可来率性堂问我,本月我二十、廿五在一斋讲《左传》,大家都可以来听。”
“薛先生,学生有急事!能不能帮我看下明天要交的策问!”
“薛博士,学生上月考核只得了半分,还差半分就修满了,您能不能跟六斋的助教说说情……”
“先生,您帮犬子起个名吧,小人只有今日能进国子监……”
江蓠眼看着那些人蜂拥到水榭里,将他围得密不透风,心脏剧烈地跳起来,急急道:“笔!笔呢?我要写字!”
手忙脚乱找了一通,两人身上都没带,她便央着杜蘅:“弟弟,救个急,你帮我问那边的学生借个方便!”
杜蘅哪敢说不,一溜烟地去了,江蓠眼睛盯着水榭,生怕人走,苍蝇似的搓手,好容易等来了纸笔,她一个箭步冲去桥墩边,铺了纸刷刷写起来。
只恨天冷笔墨不畅,平时眨眼就能写完的东西,硬是拖了两盏茶,字到最后都是狂草,署了“岘玉”两个字,一把塞给杜蘅:
“快去给他!一定送到他手上!”
“夫人,他要走了。”
“那还不快去!”
“可是大人……”
“他要在这我当着他的面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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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行业内顶流男神!!嗷嗷嗷我要签名!!
狗官说话真的好有梗,接下来三章双犬中门对狙吵大架,动手又动腰,你们一定喜欢看(???)?
国子监年级按明代的来,除了考试考勤,也要修学分,此外改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