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汐闻言,只觉被宠若惊。
魏大夫从未因她是个?姑娘从医而轻视她,亦从未因她干的活儿轻而薄待她。细细想来,但凡能和景嘉珩成为朋友的,无一是品德或性子极好的人。
“这?个?月中下旬,校场有演习,届时难免会有人受伤。老夫这?几日?同药材商那?边的人说了,须得多进些止血类的草药,明儿他们便?会送来,你若忙不过来,且让小?杨帮帮忙。”散值时,魏大夫喊住慕汐,嘱咐道。
慕汐道:“行,我明儿再清点下库存。货到了后,我再把清单给您过目。”
魏大夫点点头,“你快家?去?吧,老夫瞧这?天儿都要黑了。也不知是不是要下雨的缘故,这?天儿连着好几日?都阴沉沉的。”
半榆关黄沙满地?,整年下来降水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清。慕汐来了近三个?月,还不曾见?过此处下过一滴雨。
慕汐抬眸望向那?满布阴云的苍穹,右眼皮忽然?重重地?跳了下,连心跳也不觉比平日?加速了些。
她恍了恍神,回头朝魏大夫道:“也不知今晚是不是真的要下雨,我先去?瞧瞧库房的门窗皆锁紧了没。”
“这?等小?事,小?杨会复查一”
魏大夫话还未道完,慕汐已小?跑着过去?,还不忘匆匆地?道了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我去?瞧瞧也安心些。库房里的草药多,若因一场雨水的缘故不能用了,岂非可惜?”
魏大夫无法,只得随她去?。
一一检查过门窗断不会漏水进来后,慕汐这?方安心家?去?。
岂知半夜时分,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生生把慕汐从睡梦中惊醒。她忙到窗台边上一瞧,见?外头漆黑一片,偶有几道闪电落下,明明种满了东西的院子此时竟变得寂寥无比,令人满眼望去?,不由得心生寒意。
瞧着眼前形景,不知为何,慕汐忽地?忆起当日?她鹤州客栈时所做的梦魇。
一样是这?般的雨夜,裴行之那?阴鸷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
思及此,慕汐只觉心头突突地?跳个?不停。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陡然?响起。
靠在窗台边上的人霎时白?了脸,慕汐双腿蓦地?一软,险些要稳不住身子跌坐在地?。
又?是这?样的敲门声。
“砰砰砰!”
下一瞬,敲门声又?加重了些。
慕汐想要扬声,却猝然?发觉自己的唇竟似有千斤重,纵她用尽了力想要开口,上唇却始终纹丝不动。
“纪姑娘,是我。”一道熟悉又?舒缓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是景嘉珩。
慕汐稍稍稳下心,然?思及前事,下一秒她又?遽然?打起了精神,满脸警惕地?问:“景公子?这?般晚了,你来做什么?”
当初在鹤州,她便?是被店小?二骗开了门。
“雨太大,若为那?边地?势低洼些的地?方皆被淹了,我瞧过来瞧瞧你这?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的语调轻松,全然?没有半分紧绷。
慕汐转念又?想,论景嘉珩这?般为人,他若不愿,纵是裴行之把刀架在他脖颈上,他亦断断胁迫不了他。
慕汐忙撑伞出去?,打开门一瞧,外头确然?唯有景嘉珩一人。
倒是她多想了。
慕汐忙侧身让他进去?,来不及进到里头,景嘉珩披着蓑衣斗笠将院子各处皆瞧了遍,见?并未有水淹过来,这?方安心。
他正欲走,雨势比先时愈发大,豆大的雨点打在手臂上,竟有微微疼意。
慕汐见?状,忙让他进来躲雨。
“多谢你这?么晚还记挂我。我瞧你这?蓑衣倒做得好,方才在外头这?般久,全身也没见?湿了哪。”慕汐给景嘉珩斟了杯热茶,柔声笑道。
微暗的烛光摇曳,衬得眼前人肤光胜雪。景嘉珩微怔,接下她递来的茶,扬唇道:“这?蓑衣原是一位友人送的。我也是瞧它做工精细,又?可挡雨,倒是实用得紧,便?留下了。姑娘若喜欢,赶明儿我让他再送一套过来。”
慕汐摇头笑道:“我用不惯这个,还是给你留着吧!”
聊了半刻钟,雨势仍未有见停歇的迹象,反越发大了。
景嘉珩听?着那?清脆的雨声,不由得蹙眉道:“我在半榆关这?许多年,也从未见?有哪场雨下得这?么大,倒真是奇了。”
慕汐亦深觉奇异,却又道不出个所以然。又?等了近半个?时辰,雨才渐渐停歇,景嘉珩这方戴上斗笠回若为去?,临走之际,还不忘嘱咐她关紧门窗。
次日?,慕汐到容安堂清点完新进的药材,又?入了清单后,才送了药册到魏大夫那?,却正正碰见?他收拾行李要往军营里去?。
慕汐微惑,“您昨儿不是才说,校场演习在这月中下旬么?怎去得这般早?”
魏大夫一面把命小?厮把药匣子取来,一面道:“老夫也是今儿一早才接到的示告,道是郦京那?边有个?大人物这?两日?已然?亲自过来,演习大抵是要提前了。”
闻言,慕汐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裴行之的身影,她心下一震,顾不得什么,便?慌忙脱口问:“您可知是哪位大人?”
她这?话音方落,魏大夫微顿,笑了声抬首瞧她,“只听?说是从郦京来的,具体是哪位大人便?不得而知了。话说纪姑娘,你的脸色怎这?般差?可是生病了?莫若老夫给你瞧瞧瞧?虽说你也是个?大夫,可到底没有给自己看病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