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爱,是世界上最留不住的东西。
一周后,它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的躺在他怀里。门外,哥哥兴高采烈的和大妈讲笑话,大妈慈爱的摸着哥哥的头,转过来对上他的眼睛,一扫而过。
想要学好要付出艰苦的努力,想要变坏却很简单。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不费吹灰之力。
留级,父亲觉得很没脸面,转校,遇到了陈墨,同班。
冥冥之中也许遇到什么人都是注定的。好朋友的缘分如果也是前世回头所致,估计他俩上辈子没干别的。其实陈墨和他家说起来还沾亲带故,不过出了五服,他们的父亲彼此相交,关系尚可。
可惜开始的时候,孟行在班上出名的不学无术,调皮捣蛋,打架掀女生裙子那是无恶不作。而陈墨则严谨冷淡,两个人同班半年连一句话没说过。
夜宴,初夏,来到孟家将将一年,爷爷的寿筵。
他不知道准备什么礼物,讨人欢心对他来说从来都是困难的事情。哥哥送了黄花梨的笔筒,上面雕刻着松树,古朴生动。寓意寿比南山不老松。他看得出爷爷很高兴,笑得一脸褶子。
他站在角落里,心里有些难受,不过很快释然,爷爷,不喜欢自己是对的,如果他想长命百岁的话。
筵席接近尾声,很多人都已经告辞,他扭头看见一双晶亮的眸子,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陈墨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他开始以为,那和周围的人一样,除了嘲讽便是不屑。
院落的芭蕉三两只,高而阔的叶子隐起少年的身影不成问题。他看见哥哥和梁家的两个男孩子站着说笑。
“那个蠢猪,连礼物都不送,真是从小野惯了,没见过世面!”
一个人从他身后走出来,拍拍他的肩膀,将他拉在身边比肩而站,对着他们微微一笑:“蠢猪在说谁?”
“蠢猪在说他。”哥哥抬手指向孟行。
噗嗤,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笨的哥哥也反应过来口误,脸色变得很难看,可是自家的寿筵,总不可能出手打人,体面永远比憋出内伤重要。
很久的后来孟行也曾问过陈墨,他明明不是一个逞口舌之快的人,为何当日要帮他?陈墨并没有回答。
这样小小的细节在他记忆中占据很重的分量,于是,造就后了后来一枚性情抽风,损人不利己的狗腿忠犬的诞生。华丽丽的。
喜欢
安小草不再理会身后的人,划出的直线像无形的深渊,阻隔着彼此。
没有回头,深呼吸,一步步往前走。
回到病房,她的眼睛发涩得难受,把头伸到加湿器前,任由细若淡烟的小水汽在脸上飘荡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湿润起来。
安小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汽,掌心潮湿而冰冷。转头瞧瞧病床,奶奶僵硬的躺着,鼻孔上插着透明的呼吸管,氧气罩上是一片白色的雾气,胸前的起伏很微弱。
她伸出手,身体有些颤抖,指尖发白,将将摸到管子上,一股轻暖的哈气彷佛能透过罩子吹到她的皮肤上。
心跳仪的波纹缓慢平稳,她的手悬在鼻管上空,只要轻轻一拽,也许用不了多久,疼痛和折磨,就会远离她们吧?
奶奶的身子在梦中动了下,老年人缺钙骨质疏松,经常会不由自主的抽搐。这微弱的动静把安小草从遥远而黑暗的世界唤醒,她被这一闪而过的可怕想法吓到,手掌迅速的收回来,狠狠抽在自己脸上,清脆的响亮。
房间静谧,医疗仪器各司其职的工作,窗外的太阳被沙尘遮盖的只露一点点昏黄,灰白的天空低的仿佛要垂坠下来。
安小草看着心跳仪发起怔来,这个时候不需要说话,也没人听她说话,她和奶奶足足有两年无法顺畅的沟通,更何况此时此刻,不经过复健,奶奶是说不出话来的。
脑海中的橡皮擦抹去奶奶大部分记忆,奶奶于她是至亲,她于奶奶不过是陌生人。
医生说这个世界上患有老年痴呆症的人数约有1800万,他们的平均生存期只有五年半。
小草有时候会想,这1800万人的家属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为了和死神争夺这已知的时间,殚思极虑,不顾一切?
她突然有点发寒,收回黏在心跳仪上的眼神,刻意不去关注那条跳跃的曲线,走到床边将被角往里面塞了塞,又把日常用品整理了一番。
她这样对待季天雷,仗得不过是他的喜欢,躲得也是他的喜欢。亲情也好,爱情也罢,感情的债,她欠了一份,再也没力气欠第二份。
她是个傻瓜,要的不过是背上一个遮风避雨的壳,却始终被人暴晒在太阳下,煎熬的过着生活,这份为难,她不想多一个人承担。最重要的是,她感激他,却不爱他。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以来便是天经地义,可感情的债却不是能数清楚地,一份感情能兑换成多少张人民币,谁也算不明白,所以,她更不愿去亏欠。
她欠了一个人的债,便要付出全部努力去偿还,她没有第二个自己,再去顾及季天雷。人,终究是自私的动物,选择一个,就要放弃另一个,什么都想兼得,她觉得自己没有这份命。
嘴角隐隐发痛,该面对的,逃避始终无用。
她推开门,准备给陈墨打电话,这个步骤延缓了一个小时。
零钱下楼的时候连着硬币不知道被丢到哪个角落,她便向咨询台的护士换了几枚,面容平缓而客气,带着笑。
陈墨看了眼客厅端坐着笑靥如花的杜依依,明白母亲为何频频来电催促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