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潼说:“你傻笑什么呢?”
魏姝红着脸:“我没笑”
嬴潼说:“嘴咧的都快将自己给吃了,还说没笑。”又拿手背贴了下她脸颊,说:“脸热的像碳火,怎么,刚刚去见嬴渠了?”
魏姝抿嘴笑,说:“是”
秦军再次出发了,走出咸阳城,车千城,骑万余,连绵近百里,旌旗避日,秦军尚黑,通体便如黑色巨龙一般,在凛风烈烈中缓缓前行,颇有吞狼咽虎之势。
嬴虔其实是很担忧的,秦国此战乃是倾一国之力而攻一国,这赌注实在是大,秦国赌不起,败了,则有亡国之忧,胜了,也将是遍地疮痍,但他不敢劝,更何况此战乃是秦公领兵,他说不上话,只得骑马跟随。
而且嬴虔有所听闻,不日前廷前曾有朝臣谏言,曰秦之府库不盈,囷仓空虚,朝有弹冠之朋,野有结璜之友,赏则不与,伐则不行,士民断生畏死,如此秦国,战则败,胜必衰。
这一番话说的虽是铿锵激昂,字字珠玑,却惹得秦公怫怒,当即断首,血溅廷前,如此一来,更是无人敢与置喙。
他们的君父,不是个昏庸的君主,却太过独断专行,铁腕狠厉,不计后果,这一切在他的末年显得尤为严重。
嬴虔正是忧虑之时,见嬴渠面色平静,便问:“你觉得此战有把握吗?”
嬴渠平淡的说:“没有”
嬴虔见他回答的这么干脆,就有些不满了,说:“怎么就没有?”
嬴渠说:“公孙座是为魏国相国公叔痤一派,力主灭秦,此次为主帅,恰合其意。”又说:“副将龙贾乃魏国名将,声明不逊于庞淙,更配甲兵五万,骑兵八千,武卒一万。”
嬴虔其实也是没底,听嬴渠这么一数,心里更是发慌,嘴上却说:“长他人威风!”
嬴渠倒是笑了,说:“那兄长如何看?”
嬴虔抿了抿嘴,颇没面子的说:“我也没底!”又说:“我看你倒挺有底。”
嬴渠只是沉默,没有再说话。
秦宫
秦军这一走便是半年,宫中清闲,现在已至夏初,天气清爽,微风拂柳,嬴潼带了刚烤的炙肉来,她都走近了,这魏姝还是没发现她,就站在方木窗子旁,也不知想什么,直出神。
嬴潼便将那炙肉在她鼻子旁晃了晃,见魏姝有反应了,嬴潼这才调侃她说:“呦,小狸这是闻到味了。”
魏姝伸手要去盂上拿炙肉,嬴潼手下一晃,便避开了,也不给魏姝吃,笑眯眯的说:“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又想嬴渠了?”
魏姝脸唰的红了,说:“没有”
嬴潼说:“真没有?”
魏姝说:“这都半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回来的消息。”她其实也没相信他半年就可以拔城回来,只是心里还是失落。
嬴潼笑了,说:“这不还是想了”又说“这战不比石门,劳师远征,没那么容易。”
魏姝没再接下去,迟疑了下,说:“你说什么是喜欢。”
嬴潼笑了,坐在矮案旁,指了指她的胸口说:“这得问你自己”
魏姝也一同坐下了,她很懊恼,很疑惑,说:“我以前是不喜欢他的。”
嬴潼将炙肉推给她说:“别想了,人是会变的。”
人是会变的,就像她以前只在意长玹,可现在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过他了,更没有去询问过他的生死,就像是彻底忘记了一样。
长玹
她想起了他的模样,想起了那双碧色的孤独的眼睛,他们有过短暂的相依为命,他们有着同样的孤独。
她与长玹,他们的人生,从此以后不再会有交集,他或是战死了,或是病死了,都不再与她有关系。
很悲伤,很无奈,可她没有办法,她必须要生活下去,她不能总是沉浸在对长玹那没有希望的想念中。
可是她走不出来,走不出来,那就只好让另一个人走进心里,去代替长玹,去填满她内心深处的空虚。
魏姝说:“不是因为人会变,是因为人有太多的无奈。”
人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去爱上另一个人。
这固然是个好办法,但人毕竟是人,自己以为忘记了,却哪里能忘得彻底而又干净呢?
倒最后还不是痛苦了自己,也伤了别人,追悔莫及。
嬴潼怔怔的看着她,然后笑了,往嘴里塞了一块炙肉,说:“小姑娘家的,这么多愁善感。”
魏姝也笑了,拿起一块炙肉,不等她放进嘴里,就见燕宛神色紧张的从门外进来,白皙的脸颊冻的通红,一双细手紧张的攥在一起。
燕宛说:“姑娘,芈妃邀姑娘过去。”
魏姝面色一怔,立刻的想起嬴渠嘱咐的话,心底有些不安,很忐忑,她不知如何应对芈氏,对嬴虔的母亲也自带一种恐惧。
嬴潼说:“我同你去。”
燕宛很着急的说:“不行,芈妃说了,只许姑娘一个人去,说有些私话要说与姑娘。”又说:“这可怎么办,谁知她打的什么心思。”万一出了事,她要怎么同嬴渠公子交代。
魏姝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就是去趟芈氏那,不用这么紧张。”
嬴潼说:“不行,万一她连你也害了,让嬴渠怎么办。”
魏姝不解,问:“什么是也?以前出过什么事吗?”
嬴潼面色变得很难看,惨白的,她有些磕绊的说:“以前…听闻…嬴渠的母亲,也就是国后,就是让芈氏给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