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乐瑞塔熟稔地张开嘴巴,开始了果斯教给她的两个人之间能进行的最神圣纯洁的灵魂联络仪式。
“为什么呢?”果斯先生低下头,看着他一手制造出来的、美丽的、纯真的、顺从的女孩努力地取悦着他。
乐瑞塔张口,由于嘴被塞满,发音含糊不清:
“因为您是我的母亲。”
野蛮人(上)
从量子公司去红灯区,坐滑翔车只需二十五分钟;如果选择地面交通,向东穿过中城二区和暗息区上区,约莫要四十分钟;最下策是绕路向东南方走酒神区和暗息区上区一线,那样即便是最快的高速轿车也要行进将近一个半小时,一般不会有人这么选,但偏偏乐瑞塔最爱走的就是这条路。每次去红灯区,只要不赶时间,她都会这么走,为的是特地路过酒神区。
她喜欢酒神区的气氛。
酒神区遍地都是各种主题的酒吧、舞厅和赌城,热闹喧哗,但不像红灯区一样嘈杂纷乱。这里与斋藤帮会(thesaitos)所在的中城二区毗邻,因为对这个中城区的幕后操手家族感到敬畏,不管是客人还是商家,都不敢在这块地盘上太过放肆。酒神区在放浪形骸和谨言慎行之中找到了微妙的平衡,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显得收放自如、张弛有度,这让乐瑞塔感到舒适和安心。
红灯区里虽然也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色酒吧,但那些小店大都入口逼仄,吧台污糟,很明显能看出老板们的主要营生并不是卖酒。如果不是为了找侍女,一般没人愿意去红灯区的娱乐场所里消费,那里发生的腌臜事情能令品格最卑贱的人都哑然掩面。但是,昂贵的仿生人伴侣并非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加之《婚姻法取缔案》规定除侍女之外任何男女在性行为中都不得采取避孕措施,导致普通女性愈发不愿意与男性发生关系……人类最原始的冲动需要释放,承受了这一切的红灯区虽然任谁提起都要捏着鼻子,却也一天比一天热闹。
乐瑞塔有些害怕红灯区。在那里,遍地坐着大敞着腿、赤身裸体、只着黑色腰封和高跟长靴的侍女。她们大多负担不起人体修改手术,稀疏的头发遮不住头皮,露出因辐射病而久不愈合的癞癣和疮疤。侍女看见一身白衣、面色红润、头发茂密、牙齿整齐的乐瑞塔走过,一眼便能认出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得以被透明罩子保护着、不必接触那些兽性十足的客人的仿生人“舞姬”。客人们可以观看舞姬表演,却不被允许触碰他们,便要拿侍女来当做泄欲的工具和容器。这使得侍女们常会向乐瑞塔投去刀子般锐利的眼神,有些大胆的还会对她张口咒骂,呲出零落不全的黑黄色牙齿。如果不是必须要来,乐瑞塔是万万不会涉足这种地方的。
夜幕才刚刚降临,红灯区里已经有不少喝多了的醉鬼在闹事——有的高声喊叫,有的打起了架,甚至还有的抓住一名刚谈好价格的侍女当街动作了起来。这种地方是连城警司都懒得管的,红灯区好似城市中一处没有人愿意理会的脓疮。乐瑞塔特意穿了一件带大兜帽的白色长袍,样式和奥秘宗教士的白袍子有些相似,从脸到脚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乐瑞塔在心中祈祷着侍女们能误会她是奥秘宗的人,便不会来寻什么麻烦。
红灯区虽然热闹,地租却一直涨不上去。因为红灯区是侍女的聚集地,所以大多数生意都不愿意开在这里,生怕让自己的名声沾染上污浊的色彩。就连以情色为主题,标语是“像没有明天般狂欢吧”的天使地牢俱乐部(anl’sdunon)都没有开在红灯区,而是凭着斋藤帮会的撑腰,硬生生地挤进了酒神区最好的地界。开在红灯区的生意,要么以圈养侍女为主业,要么是因为只付得起这里低廉的地租所以才苟且了下来。
李莲便属于后者,但是她对红灯区的坏名声也并不似别人那般在乎。
乐瑞塔熟门熟路地走向一家小店,门脸十分不起眼,破旧的小木门被一块绘着白色梅花的深蓝色土布遮住。店门口没有装霓虹灯牌,门头的匾额上豪放地刻着“青汀香铺”草体汉字,底下是白色粉笔写就的‘cyanfragrance’字母,歪歪扭扭,一看便是后来添上的。如果不是已经知道这家店的存在,就连心细如乐瑞塔,也不会往这边多看一眼。
“莲奶奶,我来拿洋岚香啦。”乐瑞塔撩开门帘冲幽暗的里屋喊了一声,便到一旁的棕色玻璃木柜子里面寻摸了起来。李莲年事已高,常常因为身体不舒服而躺在里屋不出来,像乐瑞塔这样的熟客早就习惯了自己找想要的香氛,并把钱从瞳孔晶片上划给店里。乐瑞塔曾经带过一些量子公司生产的药品去里屋看李莲,还带过最宝贵的辐护q盾,但每次都会被李莲呵斥——她一边呵斥乐瑞塔,手却把那辐护q盾接了过去。后来乐瑞塔便也不再多招惹她,只当她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奶奶。
乐瑞塔的手指掠过柜子里面大大小小的软木包布塞陶瓷瓶,在一个用红色菱形贴布标记着‘exoticcloud’的瓷瓶前停住,这是她今晚的客人最喜欢的香氛。但凡乐瑞塔涂了这个香去表演,司库大人都会给她双倍的酬金。不仅如此,还会有一些特殊的奖励。司库大人不光位高权重还腰缠万贯,给的奖励常常是些花钱都买不到的东西——比如非食元公司制作的纯天然青梨。在这个几乎所有食物都是出自食元公司工厂的人造蛋白质、碳水、纤维、油脂的世界里,一颗纯天然的、从果树上结出来的梨,是比珠宝还要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