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伶牙俐齿,说话又快又尖:
“这崖仪县不说,哪怕是整个航江省,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张家是第一富、第一善、天底下响当当的济世堂!那些脏东西生前就想要钻进来,死了怕是也还来讨口饭呢!”
“哪里话……”老爷笑笑。
“从六七月太太发病谢客那会儿,这事就一直挂在我心头上,只是本地近来到处都紧着消灾祛祸,我几次托人去问了,总也请不到那几位老仙人。不过赶巧了,这不,前几日我们家三爷下值,正好遇着了二马仙人。”
“怎么那么巧?”夫人问。
池三爷嘬口茶,绘声绘色说道:“那日我下值,看到街上可多人围着看热闹。还以为是有外地的戏班子来了。凑过去一看,什么也没有,众人围着一片空地探头探脑。一问才知道,说是二马仙人喝醉了与人打赌呢!……”
话说那二马仙人在酒馆吃酒,吃上兴头,要白萝卜切条咸腌佐酒吃,还非要城南郊外李老头家的萝卜。
店家自然拿不出来,便开玩笑说若是二马仙人能变出萝卜来,自然做多少都使得,且把酒钱也免了。
这话一出,二马仙人当即道“去去就回,一炷香功夫,你且看着”。
只见二马仙人撩着袍子走出酒家,在大路上站定,念起经文来。只见二马仙人身上的道袍鼓囊起来,像有一团风、一团云在底下涌动似的。接着二马仙人摆臂做出走路的姿态,那袍子底下的云便移动着朝前。
越走越快,越走越高。那黑袍子竟比原先长了三四倍,架得二马仙人如同坐在马上。
接着,二马仙人如同步步踏云,一步一步腾空而起。
又是“嚯”一阵大风吹,二马仙人已消失在天际。
这会儿,众人正盯着店家放在店门口桌上的香炉——一炷香已燃了大半。
店家笑道,该不会仙人使了这障眼法,赖掉酒钱走了。
池三爷便解囊掏出几十文钱丢到柜台上,众人纷纷叫好,丢出钱来。
正笑闹着,只听有人喊:“南边!南边!”
人们一时全部抬头看去,看到南边天上浮着个黑点。
不一会儿功夫,那黑点已有风筝大小,能看出来是个黑袍道人。
再一刹那间,二马仙人的笑声在头顶响起。
紧接着他轰然落地,黑色的大袍子里传出一阵骏马的嘶鸣,接着扑得泄了气,变回那截灰扑扑的麻布袍子。
二马仙人提着一只箩筐,里面装满萝卜。
他说着“饿坏了”,拿起一只大白萝卜,泥也不擦便咔哧咔哧啃起来。
一张大嘴里血肉骨头搅着,流出黑的红的白的汁水。他啃那萝卜时,萝卜白色的根须像活着似的扭动起来,还发出孩童般的哭声。
过了几日,传闻李老头家里那个一生下来便半死不活只等夭折的小孙子突然身子大好,会哭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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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真事……这道人像是有些真本事呢。”
螽羽听得入迷,低声说道。
南南在她旁边轻轻哼了声:“能有什么真本事?太太说过,这些臭和尚老道士都是骗人的……对,都是骗人的……”
“怎么了,南南?你害怕这些故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