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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2页)

名字按照宗族里的规矩拟好了。

春字辈,因出生艰难取个“安”字,张春安。小名是夫人做主定下来的,唤“蛐蛐”。

“这孩子生得不容易,小名得取贱一些才好养活呢。”当时奶娘这样说。

“贱一些?”夫人似乎不解。

螽羽看到夫人茫然的神色,不禁笑了,解释道:“唐代大诗人杜甫为自己的两个儿子取小名,一个叫‘熊儿’,一个叫‘骥子’。”

“就是叫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呗,我懂了!”

于是就叫蛐蛐。

就算真喜欢用蟋蟀来取名,夜鸣虫,秋鸣,促织,孙旺——哪个都比蛐蛐这个别称好听些,但夫人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就像她也喜欢“蝈蝈”,觉得叠词叫起来有趣顺口。

螽羽坐月子期间——其实莫如说是养伤,夫人总算没有外出,一直留在张府里主事。

夫人在与不在,府中气象是很不同的。就和当年老爷是否回来一样。

且说作古的张老爷喜得麟子,当然多得是要来看望的亲邻朋友。

既是应当为人所知的好事,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登门拜访的客人,夫人都一一好生招待,吩咐奶娘将孩子抱出来打招呼。

只是这个孩子瘦小安静、又敏感怕生,一看便有胎禀不足之症。

他刚生出来时,同他的母亲一样已经奄奄一息,所幸夫人从省城请回来的医师妙手回春,在夫人死马当活马医的首肯下匆匆施了针——这才令孩子在半刻钟后发出了第一声啼哭。哭声也是极其虚弱的,连小猫小狗的叫唤都不及。

到现如今满月了,还是如此,见了生人便扭头躲闪、哭闹起来,哭得又低又慢。

客人自然不会说难听话,可瞧着脸色便知道心里是作何判断,螽羽见多几次,心中难免悲郁。

螽羽身子受了损伤,本来也只是将将愈合;身心俱疲,夜夜以泪洗面。

每次听到孩子一哭,她也忍不住落泪。

孩子喝了奶便睡下去,可她辗转反侧,伤口又痛又痒,一压一碰又是流血不止。

后来夫人另辟了房间,不顾螽羽的情愿,让婴儿和乳娘搬到院子对侧居住。又亲自晚上守着螽羽同睡,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些螽羽的梦魇和郁结。

百日宴时,张府大摆宴席。

这是螽羽在初有身孕时曾常常盼望的日子。

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却并不如自己当初所预想的那般喜悦。

是,这当然是值得庆祝的日子:孩子好歹挺过了百日,如今四肢舒展开、皮肤不再泛紫红色,望之也是玉白可爱、粉藕一般的婴孩了;螽羽也总算可以如常下地走动,更衣??行圊时腹中不再痛如刀绞……

然而,日子一晃便已是晚秋了。

秋阴时晴渐向暝,变一庭凄冷。

蛐蛐儿的叫声在草丛里一阵阵长鸣。

她被敬了好几杯酒,喝得面色泛红,靠着身后的窗棱吹风,看夕阳一寸寸往下落。

婴儿在屋里啼哭,来吃席的孩子们打打闹闹,绕着桌子来回跑,发出尖锐高亢的笑声。

屏风后头奶妈抱着安哥喂奶,哄了很久却也还是在断断续续哭喘,有人开始问“安哥怎么了,怎么一直哭”,螽羽醉了,并不想挪动身子去看看,她装着什么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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